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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炎四年春到绍兴四年春,赵构赐张浚十余道诏书,足以表明其他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2023-01-14 10: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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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文化

杂谈

建炎四年春,宋高宗君臣数人在强大的金国军事压力下在海上漂泊两个月后,辗转于浙东沿海州县奔命逃窜。正月初二日,御舟临海章安,尝渡至海门,登枫山清修寺,于此驻跸十八天。二月初,金兀术率所部未能追上海上逃窜中的赵宋君臣,加上张浚在陕西用兵的压力,率军先后焚掠明州、秀洲、临安、潭州、洪州等东南大城之后北归。是月,张浚闻皇帝赵构拟御驾亲征,乃自秦州亲率西兵精锐三万人赴东南勤王。先是,建炎四年夏四月,以自海舟登陆越州,下诏亲征。四月十三日所颁《浙西亲征诏》曰:

朕念中原之微弱,愤强敌之凭陵,固尝屈已以请和,尚复阻兵而肆虐。比由海徼还,次越邦,赤子流离,殆失耕桑之候;聚庐焚荡,尽为瓦砾之场。咎在朕躬,旤贻尔众,幸民心之未替,知天命之攸归。然而,残敌尚假息于江堧,溃卒复肆行于近境。坐念伤痛,讵容怀安。是思晋文桑下之谋,远迹汉高马上之略。斥嫔御膳羞之奉,躬鞍马甲胄之劳,董率六师,廵行列部。既欲抚绥于雕瘵,又将弹戢于奸偷。庶几消弭祸灾,图回基绪,尚赖朝廷将士州县吏民戮力奉公,忘家徇国,各务殚于忠赤,用宏济于艰难。朕以四月某日廵幸浙西,所有六官百司,并留越州。

会韩世忠所部阻金兵于镇江南岸,五月初才得以突破世忠防线渡江,此时张浚所率西兵方至房州,闻金人退兵,乃率众还关陕。之后张浚先后接到三道令其于川陕兴兵问罪金人的圣旨,其目的乃减轻东南朝廷抵御金兵的军事压力。故张浚于是年六月中返回宣抚司后,便召集众将及宣抚司僚佐参赞会商治兵之事。

虽然,御笔赐张浚诏谓将御驾《浙西亲征》,其中并未示意张浚于川陕兴师问罪大金于河西,但随即又有第一道催促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兴兵问罪大金之御扎,御笔诏曰:

金人去冬两路深入,南蹂洪、抚,以至筠袁。东陷升、杭,以及明、越。朕以宗社至重,父兄未还,远避敌锋,图保基绪。而我将士怀积年愤欝之志,乘骄敌劳敝之师,各输厥忠,人自为怒。张俊迎战于鄞水,刘光世邀击于江西,周望以大军控御于嘉禾,赵立拥义旅驱攘于淮甸。捷书日报,俘馘踵来。虏人挫伤,前所未有。爰念既得地利之险,以保江浙,兼亦因天时之便,以规河山。

惟卿忠翊朕躬,勲在王室;宣风边徼,备着勤劳。宜属壮猷,共恢远畧。盖闻敌人用兵,深忌暑月。要即骑卒解甲弛鞍之际,稍资秦兵投石超距之余,于五月间引兵深入,一由同州渡渭,以取蒲解;一由鄜延界渡河,以取晋、隰。俯从战胜百倍之气,仰符前王六月之征,用我计之未尝,出敌人之不意。窃谓一举可图万全,卿宜审度事机,益深筹虑,勉卒贤业,无规近功,庶几尽复两河,迎还二圣,以底中兴之烈,岂不伟欤!

这一道御笔圣旨,除了向川陕宣抚使张浚通报东南方面朝廷所面临的艰危局面,以及诸将与金人搏击,御敌馘首胜捷之情况外,其话锋一转,还是觉得惟卿能解行朝之忧。其意谓东南方面形式紧迫,欲张浚“仰符前王六月兴兵讨伐玁狁”之旨,出敌不意,而当于是年盛夏五、六月间即引兵深入,一路由同州(今渭南大荔县)渡渭水,以取蒲解;一路由鄜延界(今延安)渡河,以取晋、隰。朝廷是年六月二十七日,颁赐给张浚的第二道催促川陕宣抚司兴兵问罪大金之御扎有曰:

朕以疆场多虞,风尘未静,东廵江左,倏已逾年。西顾秦中,邈焉万里。念王灵之阻阔,将使指以宣风。卿位冠枢衡,勲昭社稷,挺忠精之特操,早被简知;秉经济之远猷,靡辞烦剧。曩畴咨而临遣,独慷慨以请行,载涉炎凉,备宣忠力。搜卒补乘,既大振于军声;摘伏发奸,复少苏于民瘼。每阅封章之上,具形忧国之诚。爰遣使轺,往宣德意。载念高秋在候,残敌未还,恐尚肆于贪谋,盖有资于外援。宜提劲旅,预控上流。谅惟心德之同,必体国家之急。朕所倚重,宁烦训辞。故兹亲笔示谕,想宜知悉。

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收悉令出兵薄伐金虏御扎后,认为以西兵新集,上下之情未通,对百战百胜之强寇大张旗鼓宣战时机尚未成熟,因此疾上《论国家根本在陕西疏》。张浚之奏疏曰:

臣不避斧钺之诛,輙以狂瞽之说,昧冒天听,惟陛下留神省察焉。

臣闻:兵者国之大事也。社稷安危,于此乎决;生民休戚,扵此乎分。臣虽愚庸,固尝深考熟究,早夜以思,揆其大要,亦本人情。臣窃谓今日之势,金人非有争天下之略,特其部族坚忍,士马强盛,以数万精锐骑卒,驱数十万亡命无归之人,为大难扵四海耳。若关中劲兵,养而后用,一战而胜,天下可复。茍惟不然,一战而败,天下亡矣。何则?兵家急务,不出乎彼己之说,锱铢考较,胜败自分。顾我国家之名义,与彼之为不道为孰正?我之朝廷,与彼之伪为官府孰治?我之人材,与彼之所用之人孰贤?我之行事,与彼之行事孰得?我之将士,与彼之将士孰勇?我之兵卒,与彼之兵卒孰练?我之甲马,与彼之甲马孰多?我之行阵,与彼之行阵孰整?我之赏罚,与彼之赏罚孰明?我之法令,与彼之法令孰行?参稽博采,毎毎比类。有所不战,战无不克。王者之师,未战先胜者,彼己之道素明故也。

陛下念父兄之耻,思宗庙之辱,特发诏书,俾臣任中兴之责,所以委遇甚厚,所以期望甚大。臣非木石,安敢爱身,以负眷知?惟宗庙社稷大计,有不可不为陛下敷陈者。陛下欲乗战胜之锐气,效宣王之北征,非徒陛下之所愿为,亦臣之所愿为。非徒臣之所愿为,亦天下之所愿为也。然臣尝考宣王为政之迹,则其施设,有渐如《诗》所谓内修政事,外服逺人,修车马,备器械,复防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此恐非一朝一夕之积。故《鸿鴈》之安集离散,《采芑》之养育人材,《庭燎》之勤扵政事,惟当其无事之时,施设素着,故用扵行师之际,战胜可期。又《六月》之诗明言薄伐之举,至于太原,是直抵其巢穴也。

今则不然。金人之巢穴,逺过云燕,大兵一举,必兴数十万之众,然后可以鼓行。使敌之善计者,收其精甲锐士,寘之极边,休息牧养,益滋锐气。以彼之逸,待我之劳,王师将何所为?不过攻吾之城邑,残吾之土地,师老疲困,势必颁师。退有尾袭之忧,进有乏粮之患。逮至秋髙马肥,彼然后乘我困弊,卷甲而来,天下大事去矣。盖自兵政之壊,不啻三十余年。虽有坚甲利器之具,殊无壮马健兵之实。寖及靖康,势已衰弱。当是时有避无战,而一时用事大臣,皆太平书生,不知兵事。或专请求战,而不知时势之未宜。或有意避敌,而不知治己之所务。一战而陷城下之师,再战而失太原之地。其后望风逃遁,束手无策,势使然也。今朝廷根本,独在陜西。要当审知彼知己之说,为必战必胜之谋。整治军旅,以当大敌。借使竭国而来,亦可与之抗御。茍能取胜扵此时,然后因利乘便,疾进渡河,天下不劳而可定矣。臣受陛下重寄,茍有所见,不敢缄黙。若夫机会之来,则固有不容声息者,臣当以身任之,亦不敢轻率少筭,致败大计。唯陛下少寛圣虑。

张浚上此疏时,尚未知沈与求、季陵先后上疏,谓张浚在秦州跋扈且有僭越之举。季陵六月初八日奏疏中指张浚谓:“大臣在外,事涉形迹,其可作威福以自便乎?周望在浙西,人能言之。张浚在陕右,无敢言者。夫区处军事,恐失机会,便宜可也。乃若自降诏书,得无窃命之嫌耶?官吏责以办事,便宜可也;若安置从臣,得无忌器之嫌耶?以至赐姓氏,改寺额,事类此者,无与治乱,待报何损?是浚在外,伤于太专。虽陛下待之不疑,臣恐自陕以西,不知有陛下矣。

时朝廷以秋季江防在近,而金人犹在江淮间游离屯驻,帝大恐之。未几,又御笔赐城市宣抚处置使张浚诏,令其于八月兴师伐金,不论胜负,皆以为川陕宣抚司之大功。其意在陕西开辟对金第二战场,以吸引大金主力西去,使行朝得以卧而治之。

第二道催促张浚兴兵问罪大金的御扎,则明确要求张浚在高秋来临之前,“宜提劲旅,预控上流。谅惟心德之同,必体国家之急。”其缘由就是残敌尚盘踞江东,尚未北还,随时有再度过江围剿行朝之患。虽然,当时川陕士民及宣抚司将帅虽皆不欲兴兵问罪,宣抚处置使张浚也上疏力言以川陕之师,尚未能兴师问罪于金。然自朝廷闻七月中张浚遣师收复鄜延一路及京兆府之奏捷,尝诏令宣抚司八月间更大兴兵,问罪关陕之金人,以图金人无力再用兵于东南之后,久不得宣抚司音问,故再赐御扎。第三道催促川陕宣抚司兴兵问罪大金于河东御扎有曰:

卿宣威关陜,备着忠劳,遣将出师,屡闻胜捷。昨得七月奏,已复鄜延一路及京兆府等,载观规画,良极叹嘉。仍期八月进兵,图取蒲、解。自是以后,音驿不闻,夙夜惟念,颇深西顾之忧。盖闻金人会兵进鋭,以窥陜右,深恐万一或堕敌计,更宜珍重,以收全功。今朕留会稽,沿江扞御,颇严淮甸。敌人不敢南渡,但江南诸盗未静,已遣张俊同池帅吕颐浩,悉力翦除,皆不足虑。计卿欲知,因令密院遣人问卿动息,军事曲折,可悉以闻。

这第三道圣旨,则明确要求张浚最迟八月进军,其目的还是希望张浚兴兵问罪,致使敌人不敢南渡犯阙。虽然这几道诏书用词颇为委婉,但一则是张浚首义勤王,有再造皇室之功,第二是张浚出行之前,君臣口头上有所约定,期于张浚抵达川陕之后即训兵积财,三年之后方可用兵收复川陕。但情况变得太快,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几位大将在强悍的金兵跟前不堪一击,根本无法捍御行朝安危。而与张浚争论,不当用兵的曲端、刘子羽,在政治上不算敏锐,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幼稚,始终认为临行之前君臣有约。但这样的口头约定会有什么任何效力,这是难以断定的,因而张浚认为川陕宣抚司不可以罔顾行朝安危,而自行训兵积财三年,然后再瞧准时机,从容出兵问罪河东、河西。

建炎四年秋七月,宣抚处置使张浚在皇帝圣旨的再三催逼之下,遂决策以大会五路之师,大张声势问罪关陕金人。同月,张浚乃以曲端不遵圣旨畏战为由罢其都统制,并传檄于陕西金帅娄宿问罪。金帅兀术闻张浚在秦州,将举兵问罪,乃奉金主之命,自六合急引精锐二万驰援趋陕西娄宿。八月,张浚遣吴玠复永兴军。九月初,张浚命秦凤将关师古领兵赴行在勤王。癸亥,宣抚司都统制刘锡指挥官军与金兵战于耀州之富平,因环庆路经略使赵哲擅离战阵以致官军兵溃,官军败绩,失耀州。

但是,由于张浚建炎四年以来,在川陕大张声势与金人对战,将金人主力吸引到了西北,故此东南行朝得以稍有喘息,基本上站稳了脚跟,并腾出手来剿灭匪患,遍布江浙湖光江西福建的匪患经过几年的扫荡,这时除横行于洞庭湖中的杨么所部外,已经基本被韩世忠、张俊、岳飞大军扫平。匪患基本清楚之后,朝廷自然要考虑收回已经初具规模的川陕行政大权,限制宣抚使等使臣之权限,因此张浚被召还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当时局势复杂,因此,建炎四年冬冬十月初一日,川陕宣抚处置司张浚斩同州观察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哲于邠州。遂责本司都统制、明州观察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锡为海州团练副,使合州安置。初,诸军既败还,张浚召锡等计事,张浚立堂上,诸将帅立堂下,张浚问:“误国大事,谁当任其咎者?”众言:“环庆兵先走。”张浚命拥赵哲斩之,赵哲不肯伏,且自言有复辟功,张浚亲校以挝击其口,斩于堠下,军士为之丧气。张浚遂以黄榜放诸军罪。时赵哲已死,诸将帅听命,浚命各归路歇泊。令方脱口,诸路之兵已行,俄顷皆尽。张浚率帐下退保秦州,于是,陕西人情大震。

时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既以军法斩同州观察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哲,乃上疏待罪。朝廷闻之,乃诏放张浚罪,其诏曰:

比闻金人纠合重兵,力图关陜,惟卿倚重,寛我顾忧。虽提五路之全师,乃当百战之勍敌,非赏罚信、号令明,不挠不疑,鲜克有济。尔来纵敌玩兵,骄惰成风。卿能明节制之权,正逗挠之律,罚一劝百,孰谓不然?引咎露章,益见忠谨。况乃一胜一负,兵家之常。所亡不多,无足介意。更图后举,以收全功。其坚乃心,益务持重。庶几尽复境土,以成中兴之烈,朕之所望也。所待罪放,想宜知悉。

况且,赵哲被置之军法后,赵哲之子赵甡之深怨张浚。毕竟,当时朝野皆以赵哲擅离战阵而导致溃败,如《宋史·章谊传》云:

张浚宣抚陕西,谊奏:“自赵哲退败,事任已重,处断太专,当除副贰,使之自助。”

章誼登崇宁四年进士第,大约与赵鼎同年登第。明受之变,章谊尝越班斥责当时附逆的浙西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时希孟,因此颇得皇帝亲任,建炎四年赵鼎等擢升执政之后,章誼亦被擢任殿中侍御史,而在奏议中公然认为富平致败是由赵哲擅离战阵所致,可见当时朝廷是普遍认可富平之败是因赵哲无故退军引起,其责任不在宣抚使张浚。故此,以赵哲之罪,按建炎元年六月十四日颁行之《军法二十一条》规定,将帅临阵脱逃导致溃军,依律当族诛之。然张浚实际上以赵哲有勤王之功,所以只及其身,不曾诛连其子。赵哲之子赵甡之应该是明白张浚其时之用心的[1],故此在其《中兴遗史》中,除了在张浚奉使川陕事业上对其有所构陷外,晚年对张浚之矢志抗金的事业功绩,也转而正面记述。

绍兴元年春正月初五日,帝谓宰执范宗尹、知枢密院事富直柔、同知李回等曰:“张浚短于知人,所用多浮薄妄作。”同知枢密院李回曰:“浚之行出于仓猝,以故不暇详择。”帝曰:“用人岂可不审。”然宣抚司幕属如张深、赵开、程唐、刘子羽、张宗元皆非妄作浮薄之人。至于张浚所辟许翰、赵鼎、汤东野、汪若海等,皆以公私之故而不欲往川陕残破之地为官。同知李回谓张浚出使出于仓猝,以故不暇详择,亦足以明张浚当日被旨出使事出朝廷奸人之排挤。

二月十四日,诏以礼部尚书秦桧为参知政事。

三月初三日,宣抚处置使张浚以富平失律,上疏待罪,诏放免。

初五日,帝谓辅臣曰:“浚放罪诏宜早降。”因言:“浚用曲端、赵哲、刘锡后,见其过,即重谴之,浚未有失,安可罢也?”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对曰:“湏得胜浚者,乃可易。”帝曰:“有才而能办事者固不少,若孜孜为国,无如浚。亦有人言其过,朕皆不听。”张浚始乃得安。

二十七日,金人闻张浚退守阆州,遂扰西河而归。朝廷以久不闻张浚奏疏,乃诏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曰:

朕眷关中,天下根本。卿将使指,为朕远行,载涉岁华,具宣忠力。自得去年九月所上章,寻降亲笔,放罪去讫。比览吕颐浩奏谓,卿失利之后,退保兴州,欲取间道至熙河,点兵以图再举。朕复闻此,宵旰增忧。重以山川阻修,道路榛梗,音驿不至,已踰半年。机事之间,难于隃度。复念自古成败,不可必期,卿宜审量事机,择利而处。敌人既悉重兵,以窥秦蜀,而我师挫伤之余,或未能长驱而深入也。第宜谨守关塞,益务持重。傥或牵制强敌,不能南侵,则亦惟卿之功。当忍小忿,徐为后图。

近者李成跳梁,剽残江南数州,已委吕颐浩、张俊犄角进兵,大获胜捷。想此逆贼,不日剿除,而淮甸残敌,亦稍引去。谅卿闻之,当亦少寛忧国之意。人回,宜悉具彼中事宜曲折,一一闻奏。

自去秋奉旨移檄河东军府问罪于大金,终因赵哲临阵擅离战阵,导致官军溃散,败于娄宿、兀术之后,曲端麾下统制张中彦、张中孚、赵彬、李彦琪、慕容洧等先后率所部叛降,以致陕西五路所余惟數郡而已,而宣抚司亦不得已复自兴州内徙阆州,退保蜀地。王庶既守兴元,劳徕安积,久之复得众二万,而蜀口复全。刘子羽、吴玠分守和尚原、方山原等入蜀要途,故张浚在得以存抚蜀中,蜀中因此得全。

夏四月二十一日,先是,朝廷闻张浚奏罢曲端,令诣狱推问,又以富平失律上疏待罪。其後,朝廷复诏曰:

比得卿三月四日奏,待罪及乞选委重臣镇抚关陜事,具悉。

卿宣风陜服,久着忠勤;失地丧师,颇增忧顾。夫敌以乘胜不可当之锋,我以新集不素练之卒,众寡坚脆,固不可侔。欲一战以收功,岂万全之可必?天未悔旤,既往莫追。然敌人既得志于三秦,必垂涎于全蜀,而又南牧之兵,尚顿淮扬,则吞噬江左之心,犹未已也。卿宜收合痍散,养鋭待时。但能据险坚壁,谨守要害,既以保固四川之地,又能牵制南下之师,则亦惟卿之功。兵忿者亡,古人所戒。毌疾战以规近利,毌深入以蹈覆车。益远乃猷,毌忽朕命。相去万里,音驿罕通。次舍之间,更宜尚慎。所待罪放免。

先是,是年春上,金左副元帅粘罕,使右都监耶律余睹将燕、云、女直二万骑攻西辽于和勒城,调山西、河北夫馈餫,自云中至和勒城,经沙漠三千余里,民无一二得还者。始,金人侵中原,有掳掠,无战斗,计其从军之费,及回日所获数倍。自立刘豫之后,南侵淮,西侵蜀,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人始患之。故漠北之行,民不胜其苦。

绍兴二年春正月二十一日,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加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然朝廷以张浚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的时间存疑。按说,张浚接获诏书,即上疏辞免新除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恩命,朝廷又诏不允。其綦崇礼代拟《赐新除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依前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辞免恩命不允诏》曰:

勅张浚:省所札子奏,辞免恩命,事具悉。

乃者外侮凭陵,中原梗阻,整予师众,姑廵守于南邦,烦我枢臣,往分忧于西鄙。尽护诸帅,屡当强胡。顾失利富平,岂不贤于避敌?及鏖兵岐下,乃终底于成功。一战之威,三军克振。有嘉忠略,爰赐宠章。假孤棘之班资,建将旄之仪物。并昭异数,式励羣情。胡尔好谦,尚兹请避。虽推原雅志,固非爵禄之求;而进复旧疆,正欲功名之劝。勉膺茂命,毋事劳辞。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冬寒,卿比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朝廷加张浚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乃赏出使积年之劳。此诏有辞免恩命不允之言,则张浚加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的除命当在此前已下。

是年夏、秋间,吕颐浩、秦桧并相,秦桧主和,乃暗讽言者论张浚在川陕费国不赀。而吕颐浩虽被诏主兵间,亦以姻亲王似先达,当可为张浚之副,于是论者由是喧言。张浚闻朝廷有论者有谓川陕宣抚司费用过繁,累年截留上供,乃数上疏辞免知枢密院事。张浚辞免奏疏今多不存,惟见数道赐张浚辞免不许之诏书。

一、《赐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乞罢知院事不允诏》:

勅张浚:省所札子奏,乞罢知枢密院,事具悉。

卿任居近辅,身荷大功。佐佑弼谐,正仰忠贤之力;周旋恩礼,敢遗勲旧之臣?既屡诏以遄归,犹固陈而辞位。虽乐羊多谤,朕将投箧以焚书;而郭令可师,卿其闻命而就道。矧初无间,何所致疑?伫入告于嘉猷,以终图于大计。勉成朕志,毋费乃辞。所请宜不允,仍依累降指挥赴行在。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春寒,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二、《赐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请罪不允诏》:

勅张浚:省所札子奏:“富平之师,尝致败绩。不能攘敌复土,愿请罪于司冦,以惩不敏。况孀亲埀老,乞赐骸骨,以尽孝养。”事具悉。

卿之引咎陈诚屡矣,而朕开谕之辞亦以数下,谓当深体,毋复有疑。兹闻趋命而来,将遂入见,虚怀以俟,渇听嘉谋。乃犹抗言,固求归养。君臣之间,情阻不通,朕用歉焉。夫卿委质以从朕于艰难旧矣,方新过家,而将母来谂,无乃非卿许国之素,而违昔人养志之谊乎?其亟造朝,副予注意。所请宜不允。依累降指挥,疾速赴行在。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春暖,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三、《赐知枢密院事张浚乞许辞免先除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恩命不允诏》:

勅张浚:省所上表,乞许辞免先除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恩命,事具悉。

日者,卿専制行谋,尽护诸将,破敌岐梁之际,虏众载殱;伸威巴蜀之冲,人心克固。惟指纵之功既茂,则褒扬之命宜先。赏已定于三年,恩岂移于一旦?迨将入见,乃更力辞。顾六纛多仪,允称本兵之任;而贰公显秩,雅宜辅政之司。何所嫌疑,毋烦逊避?所请宜不允,仍不得再有陈请。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春暖,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四、《赐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宣处置使张浚乞检累奏赐黜责别选大臣经营关陜不允诏》

勅张浚:省所奏,乞检累奏赐黜责别选大臣经营关陜,事具悉。

胜负兵家之常,要以成功,而为主安危,大臣所寄,岂其微眚之是尤?卿威望在人,诚心许国。自分忧于一面,盖御敌者三年。壮志弗渝,逺图可必。彼将帅之不竞,非方略之实然。矧后効之已彰,顾前奔之孰议。载披来请,殊拂朕怀。昔楚不赦得臣,徒益文公之喜;而晋复用林父,卒成赤狄之诛。得失之间,逺近如此。尚其毕力,毋复多云。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秋冷,卿比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秋七月十五日,帝谕秦桧曰:“内诸司可省者,令修政局条上。”秦桧曰:“此盛德事也。大观、宣、政间屡省冗费,终不能行。今断自渊衷,谁敢不听?”

时有议废修政局以摇秦桧者,检讨官、尚书右司员外郎林待聘闻之,上疏言:“陛下即位六年,更用八相,而绩用弗著者,此无他,人无常责而各有心,则治何以立?今廷论犹前日也;积弊宜更,则乐于循故;冗滥当裁,则恶于损已。臣知修政之局废,则亦玩岁愒日而已。”

九月初三日,朝奉郎、充河东大金军前通问使王伦至行在。帝嘉其劳,诏伦去国五年,奉使有称,特迁右朝奉大夫、充右文殿修撰,主管万寿观。王伦言:“宇文虚中奉使日久,守节不屈。”时宇文虚中子右朝奉郎宇文师瑗奉其母居闽中,乃添差师瑗福建路转运判官,于是,尚书左仆射吕颐浩议当再遣使人,以骄敌意。

初五日,以左迪功郎、潘致尧为左承议郎、假吏部侍郎,为大金奉表使、兼军前通问,秉义郎高公绘为武经郎、假武功大夫、忠州剌史副之。命王伦作书与其近臣耶律绍文,且附香药、果茗、缣帛、金银进两宫二后上皇金三百两、银三千两,渊圣减三之一,宁德宣和二后又减半,又遗左副元帅宗维金二百两、银千两,遗右监军希尹及赐宇文虚中半之,遗耶律绍文银三百两、缣币百匹,而通问副使朱弁已下,亦皆赐金,三省勘问,路由东京,乃令颐浩作书,以果茗、币帛遗刘麟。

初六日,张浚遣兄右承务郎张滉,与工部员外郎、本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宗元、迪功郎孙道夫等三人来行在奏事。至行在。宗元,方城人;孙道夫,丹陵人,宣和末入太学为上舍生,张浚使川陕,命以官。帝皆召对,寻诏张宗元进秩,张滉除直徽猷阁,孙道夫改左承奉郎,遣还。会吕颐浩子告知张滉,谓朝中有人尝言张浚建炎三年明受之变时尝肆言尽诛朝中从逆之臣,故此宰相朱胜非不满,遂致言者论劾张浚、吴玠、刘子羽、赵开违制不法。其后,及张滉等回至阆中,张浚闻言,乃上《为刘子羽赵开吴玠辩谮疏》曰:

臣被命出使以来,独荷陛下眷顾之厚,致兹保全,而侵润之言,静思可畏。至于刘子羽,虽稍轻易,而忠义尽瘁,以死任责,故于调和将士,最其所长,而或者乃谓其尽失将帅之心[2]

赵开公廉持身,深疾赃吏,所措置茶盐酒三事,敛不及民,以足用度,而或者乃谓其苛虐于民。

吴玠和尚原每行获捷,招徕甚众,而或者乃谓其将士背叛。诸将迫于畏死之故,从虏偷生。虏之欲危社稷,固亦有素,而或者乃谓其叛人致之。缘臣自抵关陕川蜀,所乞废放流逐者不一,如辛彦宗、潘浃之徒,不下数十人,而又别白功罪,退黜赃私。四川员阙不能尽满人人之欲,此辈日夜腾议,欲以危臣,先及官属。况刘子羽预边议,赵开总财赋,二人者先被罪责,则臣束手废事矣。且自昔立人之朝者,往往各立门户,不恤国家大计,至于因循败事,则归之以无可奈何。此臣所以日夜痛心,恨无羽翼以仰诉于陛下之前。

[贴黄]:挈勘王似与宰相吕颐浩通乡里亲戚之好,臣今所奏,不免违拂颐浩之意。况臣兄滉近离行在,颐浩之子为臣兄滉言,有谮臣于朱胜非者,谓臣在平江勤王日,尝欲斩朱胜非之首。事之有无,仰惟不逃圣鉴。而臣孤危之踪,日夕恐惧。伏乞眷照。

张浚在关陜三年,训新集之兵,当方张之虏,以刘子羽为上宾,任赵开为转运,擢吴玠为大将。子羽慷慨有才畧,开善理财,而玠每战辄胜,西北遗民归附者众,故关陜虽失而全蜀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至是,朝廷始疑张浚杀赵哲、曲端为无辜,任刘子羽赵开吴玠为非是,乃以吕颐浩姻戚王似为副使,张浚始不安于位。

初九日,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沈与求兼侍读。宰相吕颐浩言:“得张浚申:今岁措置川蜀有备,诸将之兵,分道守险。敌来难犯,闻夏国屡遣人来王吴玠、关师古军中,金人与夏国颇暌。可令张浚常通问夏国。”帝曰:“此与今来欲讲和事相妨否?”帝又曰:“张浚孜孜为国,人多称誉,但闻蜀中士民流怨,人情不喜,盖军兴累年,赋调征役,不无骚动。缓急恐张浚失助,宜遣人副其事。”颐浩曰:“当如圣训。”帝令遣人为副宣抚使,当如韩世忠副孟虞,然宰相吕颐浩既用朱胜非计排挤秦桧,先将台谏言臣尽皆逐去,故籍此进用乡党姻亲知成都府王似为宣抚副使。乃先下抚谕川陜诸路官吏军民之诏曰:

勅成都府、利州、州、潼川府、鄜延、环庆、秦凤、泾原、熈河路官吏军民等:秦据成皋,蜀称沃埜,百年无事,但知耕耨之及时;万里如家,谁识战争之为苦。岂谓中原之衅,来从东海之滨,越闗塞以刘,并秦雍而毒螫。近者身罹于锋镝,逺者力困于征徭。或生生荡析而无余,或蠢蠢惊忧而莫保。祸流尔众,痛切朕心!属此治戎于南邦,未遑展义而西狩。兴言榛梗,莫救伤残。维天地之涵羣生,虽幽而覆育亦至。维父母之爱其子,在逺而思念愈深。向遣辅臣,往将使指。毕协迩遐之助,共图修扞之功。然而外侮内陵,岁起仍兴之役;行赍居送,民逾再籍之劳。虽兵家有利钝之常,人心无思斁之改。将帅用命,官师即工。编氓竭力以应军须,徒旅奋身而効死节。永懐愧叹,姑示拊存。载念事烦虑易者,人之常情;兵胜福生者,国之大计。尚毋难于督责,庶速底于丕平。奠乐土之居,竚复如于前日;行息民之政,当益豫于他时。播告有邦,咸知至意。

二十九日,显谟阁直学士、知兴元府王似为端明殿学士、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与张浚相见,同治事。始,张浚出使,第以宣抚处置为名,至是,始带川、陕及等路字。张浚在关陕,凡事虽以便宜行之,然于乡党亲旧之间少所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起谤议于东南,大略谓张浚杀曲端、赵哲为无辜,而任刘子羽、赵开、吳玠等为非是[3]。朝廷疑之,将召归,先为置副。时王似已复还成都,而行在未知也。

是月,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在云中,闻金将寇蜀,遣使臣相偁间行以告宣抚处置使张浚,且赍帝所赐御封亲笔押字为信,两傍细字作道家符箓隐语云:“善持正教,有进无退,魔力已衰,坚忍可对。虚受忠言,宁殒无悔。”“虚受忠言”者,盖隐虚中名也,又遗其家人书言:“中遭迫胁,幸全素守,惟期一节,不负社稷。一行百人,今存者十二三人,有人使行,可附数千缗物来,以救囏厄。昨有人自东北来,太上亦须茗药之属,无以应命,甚恨,甚负于是。”其夫人黎氏奏以缣帛、茗、药附通问使潘致尧,而致尧已行矣。綦崇礼代拟《赐宇文虚中诏》曰:

勅虚中:卿衔命出疆,迨兹五载。委身徇国,曾靡贰心。惟忠不欺而信不疑。肆彼无恶而此无斁,备闻诚节,深动叹咨。卿其益惟我宗社之图,朕岂少忘尔妻孥之恤,慰万民之望行观季友之来归,集二国之成宁,复子卿之久苦,尚期自勉,以副此怀。今赐卿金银绫绢茶具如别録,至可领也。故兹诏示,想宜知悉。秋冷,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是秋,金国主完颜晟如燕山府,左副元帅粘罕,右副元帅宗辅,右监军希尹,左都监兀术皆会。留右都监耶律余睹守大同府,左监军挞懒守祁州。余睹久不迁官,颇怨望,遂与燕山统军浩里谋为变,尽约燕云之郡守、契丹汉儿令悉诛女真之在官在军者。天德知军伪许之,遣其妻来告。时希尹微闻其事而未信,偶猎居庸关上,遇驰书者,觉而获之。粘罕族浩里,命希尹诛余睹于大同。余睹微觉,父子以游猎为名遁入夏国。夏人问有兵几何,云亲兵二三百,遂不纳,乃奔塔坦。塔坦先受希尹之命,其首领诈出迎,具食帐中,潜以兵围之。塔坦善射,无衣甲,余睹出敌不胜,父子皆死。西京副留守李处能坐累诛。南京留守郭药师,河东南路步军都总管萧庆皆下狱,既而获免。处能,燕人,辽宰相俨之子,宣和末自平州来归,拜延康殿学士,赐姓名赵敏修。金人交燕,复取以去,粘罕以药师家富于财,谓其可以动众,悉夺而囚之。粘罕次室萧氏,本天祚之元妃,希尹杀之,谓粘罕曰:“彼与兄实为仇雠,然忍死事兄者,盖有待也。今事既不成,他日帷间寸刃不测,可以害兄矣。”希尹以爱兄故擅杀之。粘罕泣谢,于是,粘罕令诸路尽杀契丹。

金主晟闻余睹叛,未至燕而归,大赦。彰德军节度副使高景山告知相州杜充阴通江南。先是,杜充之孙自南方逃归,杜充不告官而擅纳之,遂下元帅府掠治。粘罕问之曰:“汝欲归江南邪?”杜充曰:“元帅敢归江南,监军敢归江南,惟充不敢归也。”诸帅相顾而笑,逾年乃释。金之西京即云中大同府,南京即平州也。

冬十月初三日,诏陕西都统制吴玠、金房镇抚使王彦、统制熙秦路军马关师古,并赐金带,仍降诏奖谕。以时右丞相秦桧已罢,吕颐浩引朱胜非入相,朝廷乃有召还张浚之意,且已委王似为川陕宣抚副使故也。

初六日,左宣义郎、直龙图阁胡寅应诏上书,论修政事、备边陲、治军旅、用人才、除盗贼、信赏罚、理财用、核名实、屏佞谀、去奸慝十事。

是日,刘嵘上《万言书》。刘嵘其书明言要求皇帝赵构下诏罪己,谓之所以权宜立国登极是出于臣庶之謟而不悟其非。其中有谓:

翠华之省方无已,若不更辙以救危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人心已去,天命难恃,虽欲覊栖山海,跋履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为今日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謟而不悟其非,巡幸东南,出于侥幸之心而不虞其祸,经涉变故,仅免死亡,盖上天警悟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金贼以小狄膻秽,熏污中原,逆天乱伦,挟立僭伪,用夷变夏,俾臣作君,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父兄旅泊,陵寝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以此号召四海,耸动群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巡行淮甸,按抚荆襄,拔其英豪,誓以战伐,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颷起,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甲兵不强,于此不患无备,有道多助,孰不顺之?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十四日,宣抚处置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宗元、张滉入辞,并赐五品服。

十七日,金国通问使潘致尧至楚州,通判州事刘晏与诸将谋夜劫致尧于舟中,夺其礼币而去。巡检马贵知其谋以告,守臣、武功大夫柴春率众拒战,刘晏等败走,俄而,刘晏兵自子城出,柴春斗死,录事参军刘晟亦为所害,刘晏遂携所掠国信奔伪齐。致尧还承州,复治行而后出境。

二十四日,刘光世之奏始至,诏潘致尧留承州听旨。

二十六日,诏光世遣潘致尧等赴行在。

十一月十二日,尚书左仆射吕颐浩屡请因夏月举兵北向,以复中原,且疏谓:

人事天时,今皆可为。何者?昨自维扬之变,兵械十亡八九,未几敌分三路,进兵江浙,兵皆散而为盗。自陛下专意军政,拣汰其冗,修饬器甲,今张俊军三万,有全装甲万副,刀枪弓箭皆备;韩世忠军四万,岳飞军二万三千,燮一万三千,虽不如俊之军,亦皆精锐。刘光世军四万,老弱颇众,然选之亦可得其半。又神武中军杨沂中,后军巨师古,皆不下万人,而御前忠锐如崔增、姚端、张守忠等军,亦二万。臣上考太祖之取天下,正兵不过十万,况今有兵十六七万,何惮不为?

且向者邵清扰通、泰,张琪劫徽、饶,李成破江、筠,范汝为据建、剑,孔彦舟、马友、曹成等为乱于江湖。朝廷枝梧不暇,今悉已定。又自虏之南牧,莫敢婴其锋者。近岁张俊获捷于四明,韩世忠扼于镇江,陈思恭击于长桥,而张荣又大捷于淮甸,良由虏贪残太甚,天意殆将悔祸。又虏以中原付之刘豫,而豫烦碎不知国体,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国事固可料。宇文虚中密奏[4]虽未可尽信,然虏骑连年不至淮甸,必有牵制,则天意盖可见矣。

今韩世忠已到行在,臣愿睿断早定,命世忠、张俊与臣等共议,决策北向。令世忠由宿、泗,刘光世由徐、漕以入。又于明州留海船三百只,令范温、阎皋乘四月南风北去,径取东莱。此数路皆有粮可因,不必调民馈运,大兵既集,豫必北走,所得诸郡,就择土豪为守。虏举兵来争其地,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扰之数年,中原可复。况今之战兵,其精锐者,皆中原之人,恐久而销磨,异时势必难举。此可为深惜者也。

从史料上来考察,绍兴二年冬八月朝廷得悉金所遣议和使臣议和之后,朝廷便已决策罢战弥兵,与金约和。丞相吕颐浩欲于夏月北伐,是典型的喜事贪功之臣,而朝廷虽然罢去了归诚官秦桧的右相。但秦桧之罢战弥兵以便约和、并分而治之的理念,已经深入皇帝之心。因此。吕颐浩的夏月北伐计划被因此取消了。但宋金议和一事,终是一波三折。按照金丞相粘罕的意愿,宋金终归于和,但约和的方式是以战助和,通过对宋士大夫与军民的极限打击屠杀,使汉民族屈服于大金的威权之下。虽然这时诡计多端的二太子斡离不已经过世,但以武力征服汉人的意见在金宗室内部也有反对之声。反对粘罕一党最有力的便是与金太宗完颜晟为兄弟辈的宗室大臣完颜昌。斡离不、粘罕攻陷宋京师汴京后所携回的宋臣何、张叔夜先后绝食死,而孙傅则不知所终,唯独御史中丞致仕秦桧却因外表柔佞得到了完颜昌等权臣之喜爱。于是金主便将秦桧指派给了完颜昌做幕府主簿,为其平定山东出力不少。建炎之初,金人占据山东,基本上未曾经历多少战事,州郡守臣武将多因秦桧一纸书函便多主动出降。个别不肯降金的武将或者民间义士方弃家聚众山林为盗,但官军主力却因秦中丞之来,兵不血刃,仅仅易服便成了金军。关于宇文虚中遣使臣携密奏归奏一事,《宇文虚中行状》有曰:

时虏情叵测,公至虏庭,被拘留,始诱以富贵,中迫以鼎镬,公不为屈。虏亦义之,不敢加害。公知虏欲寇蜀,遣使臣偁潜告宣抚张浚,欲其持重,为万全之举。且云:“江左人钱钊、傅升乃引者,勿令近行在。”又遣使臣杨安以樊书经文寄季弟南阳公及龙图公,常具奏言今在御府,虏常遣公策,公力辞不行。四川宣抚司尝以使臣徐福状闻,副使杨可辅来归,公复以蜡书潜言虏中事,上命赐家属银绢。

从宇文虚中遣使臣張浚使臣楊安、徐福等先后送达行在的密奏,以及金人遣使来约和等情况判断,宰相吕颐浩认为金国朝中有内乱,且实力日渐消融,是北伐以复中原的良机,因此便力请乘机北伐以收复中原。而其时川陕宣抚司已得宇文虚中有关金伪合兵犯蜀的谍报,但不知吕颐浩是否已知此间情实。其谓虏骑连年不犯淮甸必有所牵制,并非吕颐浩不知张浚以吴玠杨政等人牵制金人主力于陕西之实,只是不想为张浚言功,以便被皇帝怀疑其与大臣交通之事。金人既被牵制在陕西,以此之故,吕颐浩便欲再度趁机挥师北伐,以复中原。

十二月十八日,诏罢张浚宣抚处置使,依旧知枢密院事。以徽猷阁直学士、知夔州卢法原为龙图阁学士、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王似同治事。先二日,命驾部员外郎李愿往川、陕抚谕,因使持诏召张浚还朝,且令张浚与参赞公事刘子羽、主管机宜文字冯康国俱还,仍以亲兵千人护送。时法原奉祠居蜀,张浚承制以法原代韩迪,言于朝。阅四日,遂有是命。时诏张浚于国有功,久劳于外,令学士院降诏召赴枢庭,仍命学士撰蜡书十通,付宣抚副使王似,书填赐诸叛将书略曰:“昨宣司参议刘子羽弄权用事,不通人情今,已召张浚还朝。更命王似,无复嫌隙,其早自归。”

宣抚处置使张浚闻朝廷遣王似来,上疏求解兵柄,且论王似不可任。宰相吕颐浩不悦,朱胜非又以宿憾,日短张浚于帝前,朝廷以谓与金和议可成,故先自毁长城以待虏入。故召张浚、刘子羽等还朝,而以卢法原为川陜宣抚副使,与王似同治司事。

二十三日,尚书吏部郎中周随亨充川、陕抚谕官,与李愿偕行,各进一官。赐白金五百两,仍命随亨宣押王似、卢法原赴抚司治事。

二十四日,以诏罢张浚川陕宣抚使,乃赐《抚谕四川路勅书》曰:

勅成都府潼川府利州夔州等路官吏军民等:

朕慨览舆图,计安邦域,眷予梁蜀。自我祖宗寛彼政刑,革异时之苛急,顺其风俗,俾终岁以遨嬉。甲子再周,干戈不试。怨咨之气弗起,安乐之音相闻。繄国家施德泽之深,故民物极庶繁之美。岂虞他盗辄乱诸华,流毒关中,遂肆侵陵之计,埀涎剑外,未忘吞噬之心。幸背城伸一战之威,获守险为四川之障。然而师徒久役,备御尚严,转粟兵间,固多劳苦。取民赋外,谅数诛求,所期蹔费而永宁,夫岂好勤而恶逸。夙宵在念,焚灼于中。惟暴强而弗戢,则敌当自摧。惟祸乱之已穷,则时当自定。皇天是辅,伫成绥靖之图;王化复行,终底和平之会。往体至意,尚肩一心。故兹抚谕,想宜知悉。

冬寒,汝等各比好否?遣书,指不多及。

又赐《抚谕陜西路官吏军民等勅书》曰:

勅陜西路官吏军民等:

朕躬履多囏,力兴大业,勒兵吴会,以北控于江淮;分帅泰川,俾西临于关塞。庶将复国,用克息民。嗟谋画之未良,致师徒之不竞。委金汤而弗守,半已隳残;纵蛇豕之无厌,恣其吞噬。靡顾黎元之祸,但资僭窃之臣。沦者无路以自归,散亡者有生而皆弃流毒。尔众痛切,朕心是用。更命近臣,往护诸将,既抚循于凋瘵,且备御于侵陵。毋逞淫刑,务行寛政。庶反侧者罔迷于首鼠,而逋逃者还齿于吾人。共图戡定之期,终底和平之旧。体斯至意,肩尔一心。故兹抚谕,想宜知悉。

冬寒,汝等各比好否?遣书,指不多及。

二十五日,金人犯商州。初,左副元帅粘罕在云中,使陕西经略使撒离喝裒五路叛兵与伪齐四川招抚使刘夔入寇。其时秦凤路副总管吴璘以兵驻和尚原,虏惧不得进,欲以奇兵取蜀,乃令叛将李彦琪驻秦州,窥仙人关以要吴玠,别将以游骑出熙河,缀关师古,而大军由商于驰入。师古与别将遇,败之。撒离喝至商州,斥堠将望风退走,守将邵隆度不能守,即退屯上津。

朱熹《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

绍兴二年,上谓公未至西方时,虏已陆梁,蹂践关陜。及引师而归,势诚不敌,而保护冲要,连挫大敌,蜀赖以全。聚兵至十五万,勤劳备至,制加公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曰:“朕非敢决取秦穆之效,而卿自修孟明之政,是用夙夜叹嘉,今遣内侍任源往宣旨。”源归,公附奏谢,且密奏曰:“天下之事,每当谨微。一失于初,末不可救。夫莫显者,微也。常情谓为微而忽之,明智以其着而谨之。唐元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祸,宪宗任内侍而启晚唐之祸,其初二君之心,皆以为微而不加察也,孰知其贻害之烈至此哉。愿陛下于事之微,每深察焉,则天下幸甚。”是岁,公亦遣兄滉及官属奏事行在所,上喜,恩意有加。

公在关陜凡三年[5],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虏,蚤夜勤劳,亲加训辑,其规模经画,皆为远大恢复之计。以刘子羽为上宾,子羽忠义慷慨,有才略,诸将归心。任赵开为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方用兵,调度百出而民不加赋。擢吴玠为大将,守凤翔。玠每战辄胜,虏不敢近。而西北遗民闻公威德,归附日众。于是全蜀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

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虽乡党亲旧,无一毫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纷然起谤议于东南矣。有将军曲端者,建炎中任副总管,逼逐帅臣王庶,夺其印,又方命不受节制。富平之役,张中彦等降贼,皆端腹心,实知其情。公送狱论端死,而谤者谓公杀端及赵哲为无辜,且任刘子羽、赵开、吴玠为非是。朝廷疑之,三年春,遂遣王似来逼公。公闻即求去,且论吴玠、刘子羽有功于蜀,不应一旦以似加其上。

虽然朝廷听信谗言,厚诬功臣战将,但张浚仍然期望皇帝能够明辨是非,故张浚有奏疏曰:

堂上逺于百里,堂下逺于千里,门庭逺于万里。人君端拱九重之内,而欲徧知天下之事,尽察天下之情,不亦甚难乎!臣尝谓为君有要道,在夫善任人而已。不然,则一已之聡明,何以胜千万人之思虑。是故,自古贤圣之君,必选端正忠实之士,以充左右侍从之列,广问博询,而奸邪壅蔽之计不行。昔人之喻,谓虎有以狐自随者,以狐终不能窃弄其威也。然狐随虎而行,则百兽为之辟易,而其威信焉。曷若逺而去之之为愈乎?在昔人君之于臣下,固有知其操术之不正,施为之犯义者,谓我之聪明,足以制而御之。曾不知其耳目所不及者,所损多矣,可不戒哉!

张浚之疏虽然言而有据,辩而理正,而不能说动高宗,而朝廷执意罢张浚宣抚使之任,其以君臣之间道不相同故也。张浚力主敬天畏人,攘夷复兴为毕生使命。而皇帝赵构则致力于与金构和,其亡亲你愿、认贼为父,既为后世所不齿,亦为时人所论奏。朝廷既有旨召还行在,张浚乃累上辞免知枢密院事奏疏,且乞宫官,而帝不之允。綦崇礼代拟《赐知枢密院张浚乞在外宫观差遣不允诏》曰:

勅张浚:省所奏,乞在外宫观差遣。事具悉。

卿功存社稷,任总枢机。虽闵劳师旅之繁,正倚重庙堂之望。矧五年在外,渇欲见卿,而四辅居中,久难虚位。亟下遄归之诏,犹披引疾之辞?载惟上命之行,礼毋俟驾;俯亮乃心之素,忠岂忘君?其趣来归,以图远略。求闲之语,匪朕所期。所请宜不允,仍依累降指挥,疾速赴行在。故兹诏示,想宜知悉。秋冷,卿比平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绍兴三年秋七月十一日,知枢密院事张浚时请告在绵竹省亲上坟,事既毕,乃上疏言:

君臣相与之际,自古所难。惟圣贤之君,乃能终始保全,使其臣立于无过之地。史册书之,后世歌之,此臣日夜引领东向,区区有求于陛下者也。

臣以崎岖孤旅之身,幸蒙擢用,适时艰危,屡经大变。臣荷陛下恩德深隆,不敢以家室宗族为念,勉竭股肱之力,庶几有济。力倡忠义,决图破敌,誓不俱生。而臣志大而才疏,心忠而识暗,举措谬戾,动致怨尤。首罢使权,继膺召命。再念臣五年使事,心力俱疲,疾病交攻,日以衰弱。愿陛下推保全之志,广均逸之仁,俾获真祠,奉事香火。方今大敌败却,将士一心,外敌之势渐衰,中国之威将振。臣之求退,不为无辞。异时傥未死于沟壑,尚求报于天地。执笔见意,涕泪交流。

诏不允,令张浚疾速赴行在[6]。然张浚作此疏之际,心情或大不好。数年之中,孜孜为国任事,不惜舍弃孀母宗族妻子兄弟,五年之中,与寇虏生死相搏,竟然见疑朝廷。故于奏章之中虽无幽怨之辞,而怨坟之气却溢于言表。古者所谓以身许国,却终忠而见谤,功高不赏,亦不过如是而已。然朝廷犹以为对张浚等已然过而不惩,罪而未诛,已是因其有勤王救驾之劳,故赐疏不允,并令速赴行在推问。其《赐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知枢宻院事张浚赴行在诏》曰:

勅张浚:卿道可济时,诚维许国。发心忠谊,伟社稷之元勲;资其智谋,勤封疆之逺役。数摧巨敌,独叹贤劳;爰俾遄归,复还近辅。董戎旃而在外,固分一面之忧;执枢柄以居中,斯展四方之畧。卿既得行其雅意,朕方有赖以成功。矧久渇于仪刑,将大披于心腹。伫期燕见,式罄嘉猷。载惟趋命之恭,备歴征途之苦。体兹深眷,毋惮疾驱。已降指挥,召卿依旧知枢宻院事。诏书到日,卿可疾速赴行在供职。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秋热,卿比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朝廷这份召张浚还行在的诏书不见日期记录,从所云“秋热”之言来考察,应该是在绍兴三年七月甲子之后颁发,然后由中使从行在送达蜀中时便是秋七、八月左右了,考其年七月四川地震,而此诏书不曾提及,故知此诏必在是年六月中既已颁发。然虽诏书中多有慰劳奖掖之语,并许以知枢密院事,却又急令归朝,故张浚一行当知,此次蒙召回朝,必是凶多吉少。

十二日,尚书省言韩肖胄已至泗州,伪齐国馆伴官兵未到。时神武诸军护送者二千人,乃诏都督府以轻舟济其军食。

充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副韩肖胄、胡松年至京师,刘豫欲见之,松年曰:“见之无碍。”刘豫之伪臣欲肖胄等以臣礼见,肖胄无一语,松年曰:“皆大宋之臣,当用平交礼。”坚执其说,伪臣不能夺,既见刘豫,松年遂与肖胄长揖,叙寒温如平时,刘豫欲以君臣之礼傲之,松年曰:“松年与殿院比肩事主,不宜如是。”刘豫问主上如何,松年曰:“圣躬万寿。”刘豫问曰:“其志何在?”松年对曰:“主上之志,必欲复故疆而后已。”刘豫有赧色。

《宋史·韩肖冑传》曰:

肖冑至金国,金人知其家世,甚重之,往返才半年。自帝即位,使者凡六、七年未尝报聘,至是始遣人偕来。肖冑先北使入对,与朱胜非议不合,力求去,以旧职知温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二十四日,张浚既罢使事召还,朝廷对张浚、刘子羽一行其且疑且畏,于是乃诏遣内使卫茂恂往夔峡州荆南府[7]催促张浚赴行在,仍以茶药为赐。寻诏茂恂所过州有前宰执,皆抚问之。

是月,知枢密院事张浚既解川陕宣抚使职事,上疏请告欲归绵竹故居祭祖,过成都府,与成都府众僚属及士大夫聚会,畅论国是。又以太夫人奉道故,乃会僧道。成都天宁万寿主持克勤圆悟禅师云游还蜀之后,太夫人计氏每以张浚俸余供养之。其时太夫人计氏虽然奉道,尚未习禅道。而圆悟克勤禅师闻知枢密院事张浚还乡祭祖,不自以年高,不惮冲署劳顿,特来过访劳问,因恐后世弟子有不给之忧,因求诸大檀越,以己夹中所有八百万,共凑钱,欲以市田千亩,为寺中僧众久远衣食之计,张浚乃奉太夫人之命,以囊中俸余二十万钱及礼部度僧帖七道相赠,并作《天宁万寿禅寺置田记》。时度僧帖每道价二百缗,合计值钱一百六十万。《大慧普觉禅师普说》卷第十四下“径山能仁禅院住持嗣法慧日禅师臣蕴闻上进:秦国太夫人请普说”载曰:

相公[8]常说:今日做官,皆是老母平昔教育所致。所得俸资,除逐日家常菜饭外,老母尽将布施斋僧,用祝吾君之寿,常有无功受禄之慊。闻先师归蜀,受渠供养不少,只是未知参禅。徽猷与相公,却于先师[9]处各有发明。向谦禅在他家,徽猷与相公亲向谦道:老母修行四十年,只欠这一着。

八月初六日,金主以赵诬告其父昏德公赵佶谋反,赵及其婿刘文彦伏诛。初,金人欲令其父子对质,会蔡鞗力辨其诬,乃止。

初十日,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王似言:“川陕诸州应奏狱案,乞用便宜指挥酌情断下,如张浚例。”许之。

十一日,诏以左承议郎常同为殿中侍御史。常同自柳州召还,既对,遂有是命。常同乃前御史蜀地临邛人常安民之子,崇观间被勒名于党人碑,遂因禁锢至死。之后,常同兄弟以不治产业,几不能自存。后常同登政和八年进士第,建炎四年冬,以建炎元年宗室赵子崧等荐,朝廷始召起之。绍兴元年中,自请与郡,至是,朝廷以乃父安民有直声,乃以常同为台谏言官。

自七月丁丑朝廷遣内使卫茂恂往荆南府催促张浚赴行在,并以茶药为赐的朝廷举止而言之,朝廷对于张浚的举止动向可谓了如指掌。时四川地震,加以入夏以来淫雨不绝,故此道路损毁,通行不便。

荆南府乃张浚一行出三峡之后必经之地,故此令中使于此侯之。虽然此时张浚夫人宇文氏已身怀六甲,克日临盆,且张浚自靖康初离家许国,数年不曾亲理宗族家务,此时初为人父,自当亲护其诞。然其时张浚困于川蜀之民聚金赴行在言告,数为言官所中伤,故此或夫人产后不久,张浚即不得已自率宣抚司精锐西兵及亲卫八千余人、战马二千三百匹缓缓而东行。

九月初二日,尚书左仆射吕颐浩引疾求去。诏干办御药院赵彻宣押赴都堂视事。时天象示变,台谏交章论颐浩之罪。帝始厌之,及罢都漕司,颐浩不能争,乃求去。

初三日,左仆射吕颐浩再求去,诏干办御药院邵谔宣押视事。初,伪齐侍御史卢载扬上议,陈结南蛮、扰川、广之策。大略谓:

今宋朝播迁,假息吴越,西失关陕之重兵,东绝齐鲁之徭赋,荆湖屯大寇,江浙防劲敌,固已颠沛矣。然而川、广交通,宝货杂沓,有金银茶马之贡,香矾缯锦之利,资其雄富,未易殒越。为今之计,莫若列其利害,表于大金,大具海舶,各遣一介之使,南通交址,结连溪洞,讲智高之旧策,约二广以分王,侵掠其地,俾财赋不入于二浙,将穷且迫,虽不加讨,亦必鱼烂而亡矣。

齐皇刘豫大悦,皆行之。于是,刘豫乃遣通判齐州傅维永及募进士宋囦等五十余人,自登州泛海入交址,册交址郡王李阳焕为广王,且结连诸溪洞酋长。金主遣使穆都哩等二十余人偕行。

初七日,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十五日,诏:“自今执政许留身奏事,如宰臣例。”端明殿学士、江南西路安抚大使、兼知洪州赵鼎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诏左朝请郎、权凤翔路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陈远猷特转两官,除直秘阁,以宣抚处置使张浚言元年和尚原之役,远猷措画有劳,以便宜转授,遂从之。

十九日,诏:“陕西都统制吴玠、永兴经略使郭浩和尚原有功,俟复陕西于本路,赐玠田十五顷,郭浩田十顷,统制官已下皆有差。”时张浚已命郭浩帅兴元,而朝廷未知也。

二十四日,初,宣抚处置使张浚之在阆州也,奏言宣抚司见屯诸将官兵四万五千人,马五千余疋。而吴玠、关师古两军不与。张浚既出蜀,副使王似等奏见兵三万七千余人,马二千八百余匹,诏张浚具所留兵数以闻。至是,知枢密院事张浚言:“随赴行在乃建康所携亲兵,及摘差武骑锐士良家子,与奉诏所遣西兵等共八千余人,马二千三百余匹。”乃命张浚于所至遣还西兵五千人,以备捍御。

冬十月初九日,起复镇西军节度使、泾原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充陕西诸路都统制、兼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吴玠加检校少保,以总兵累年,捍御有功也。时金陕西都统制撒离喝既自兴元府败归,又得宣抚司吴玠书辱,心中大不平,日与金诸将熟议复攻取蜀之策。

十七日,帝谓辅臣曰:“议者多言,诸大将不宜益兵。汉高祖定天下,诸将兵至数十万,未尝以为疑,故能成功。今刘光世、韩世忠兵才各五万,张俊不满三万。议者已患其多。此不知时宜也。”席益曰:“方用兵之时,御诸将当如高祖;既削平之后,待功臣当如光武。”前三日,诏以忠锐第九将史康民、第十将王林所部益俊军,又令第二将张守忠受张俊节制,故言者及之。

席益言朝廷当如汉光武帝待功臣之道,以待本朝之功臣,亦有所指也。虽然,席益与吕颐浩并非密交,但自以父子皆有大功于国,见勤王功臣、宰相吕颐浩被废黜,故有物伤其类而心有戚戚焉。范晔《后汉书·朱景王杜马刘傅坚马列传》云:“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列侯,而太官无余。有功,辄增邑赏,不任以吏职,故皆保其福禄,终无诛谴者。

十一月十三日,枢密院言:“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工部尚书胡松年使还。”诏韩肖胄等速赴行在。自帝即位,遣人入金,六、七年未尝报聘。至是,左副元帅粘罕始遣安州团练使李永寿、职方郎中王翊等九人,与韩肖胄偕来。寻诏刑部员外郎潘致尧、浙西兵马都监高公绘接伴,而兵部侍郎赵子画,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举台州崇道观杨应诚馆之。所至诸郡,守贰出城送迎,勿用乐。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在镇江奏:“臣职系统兵,与北使别无相干。”乃诏世忠不见北使,致尧请淮南漕臣郭康伯、马承家随行应副事务,许之。又别遣文臣二员,传旨抚问于扬州及平江。兵部侍郎宗室赵子画奏以元帅府遣官议事,与平时好使事体不同,乃命临时讲究。

通问使韩肖冑之至金国也,粘罕等知其父祖家世忠显,于肖胄甚钦重之,故不之羁留,使事毕即遣返,故此,韩肖冑使金往返才半年。自建炎皇帝赵构即位,使者凡六、七年未尝报聘者,至是金人始遣人偕来。而韩肖冑先北使入对,其奏论与宰相朱胜非所议不合,乃力求去,绍兴四年正月癸酉,韩肖冑便被罢同签书枢密院事,以旧职知温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故此吕颐浩罢相其不可明加宣谕的理由是,吕颐浩太过强悍,不适宜与主持与金和议大计,故此必须罢相以为可以主持和议的朱胜非让位。而绍兴二年冬主战的湖南制置大使李纲与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则在王伦归奏金人有议和之意后不久即被罢免。

二十七日,右承事郎、直徽猷阁张滉主管江州太平观。张滉弟前宣抚处置使张浚既去职,王似、卢法源为宣抚司副使,乃尽去张浚时所署官属。故此张滉亦随之被去官,而至是方得宫祠。

十二月二十六日,金使李永寿、王翊至行在。金使随韩肖冑、胡松年而至,然李永寿等倨甚。诏以右文殿修撰、都督府参议官王伦假吏部侍郎,即馆中与之计事。王伦为王翊道云中旧故,王翊漫不为礼。少顷,诏赐永寿等衾褥,传旨勿拜,王伦曰:“上嘉公辈远来,特命伦相劳,此殊恩也,宜拜以谢。”李永寿始拜。

二十九日,金国元帅府议事官、安州团练使、银青光禄大夫李永寿,朝散大夫尚书职方郎中王翊入见。宰执分立御榻左右,工部尚书胡松年,假吏部侍郎王伦立于东朵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带御器械刘光烈、韩世良立于殿西壁。张俊等皆裹巾、戎服、佩剑。永寿等先进书于殿下,见毕,升殿传语。馆伴使、副赵子画、杨应诚同上国书匣,乃朝廷自造币帛,亦预蓄以待之。

永寿请还伪齐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东南者,且欲画江以益刘豫。既退,命客省官赐酒食于殿门外,辞亦如之。其从者七人,亦许至殿门,赐翊金币,皆如永寿之数。

殿中侍御史常同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靖康以来,分为两事,可为鉴戒。”帝因从容语武备曰:“今养兵已二十万有畸。”常同曰:“未闻二十万兵,而畏人者也。”

朝廷既以朱胜非主持与金议和,朱胜非乃大起靖康围城中从伪与主和臣僚,又先罢李纲、张浚、然后再罢吕颐浩等金人不喜大臣,又特诏川陕宣抚处置司张浚、刘子羽、刘锡、刘锜、冯康国、程唐、王庶等回朝,又诏总领川陕财赋赵开致仕,并数遣中使催促张浚回行在。其《赐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知枢宻院事张浚赴行在诏》曰:

勅张浚:卿天挺杰材,民瞻硕辅,勤王入卫,炳义烈之昭明;受命出师,蹈艰虞而慷慨。宣威数路,阅岁四迁。缅懐社稷之功,久渇庙堂之论。与其伐将帅之事,徒毕力于邉陲;曷若归丞弼之联,俾吁谟于帷幄。肆颁召节,还总中枢,庶协济于逺猷,以绍隆于大业。山川云邈,次舍良勤。尚其疾驱,副此虚竚。已召卿知枢宻院事,诏书到日,卿可乗递马,疾速赴行在。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冬寒,卿比安好?遣书,指不多及。

[] 此诏当颁于是年冬令严寒之季,然其具体日期则难以稽考,若以乙未诏论之,或是。然令人不解的是,此时江东并无战事,而是冬金帅兀术率大军再犯和尚原,川陕宣抚司都统制官吴玠以和尚原无粮可因,故弃守去之。虽王似之乡党姻亲左丞相吕颐浩因常同、辛炳等论劾已去位,朝廷后亦不责其败,独催张浚疾赴行在,且屡遣中使以诏书催促张浚回朝。按说,这时秦桧等已经暂被罢黜落职,加以七月蜀中地震阴雨相继为害,道路阻隔,为何朝廷在诏书并未曾提及川中地震,并就此加以抚慰,而是令张浚星夜乘递马,疾速赴行在?

绍兴四年春正月初,知枢密院事張浚奉召还阙,时一行尚在荊南府,张浚乃上疏,復请引咎罢政,且请俟至潭州,道路无虞,即赴临安府待罪。

初五日,诏以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为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孙近副之。时虏所议事,朝廷皆不从,乃遣孙谊等请还两宫及河南地,命右文殿修撰王伦作书于金左副元帅粘罕所亲耶律绍文、高庆裔等,且以《资治通鉴》、木棉虔布、龙凤茶等遗之。

十一日,初,知枢密院事张浚既至荆南,上书引咎乞罢政,且请俟至潭州,道路无虞,即赴临安府待罪。诏不许。是日,殿中侍御史常同请对,论:“浚以大臣之贵,当阃外之权,付与之专,几半天下,事功不就,受代而归。今乃闻命逾年[10],故为留滞,不虔君命,莫甚于斯。望严赐戒督,星夜驰速还阙下。”

十二日,诏张浚疾速赴行在。自是,言者稍稍论张浚矣。自张浚召还,而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素轻,颇不为都统制吴玠所惮。

十九日,自张浚召还,而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素轻,颇不为都统制吴玠所惮。朝廷闻之,赐三人玺书,略曰:“羊祜虽居大府,必任王浚以专征伐之图;李愬虽立殊勋,必礼裴度以正尊卑之分。传闻敌境尚列屯兵,宜益务于和衷,用力除于外患。”时吴玠为检校少保,位遇浸隆,故有是诏。

二十七日,初,知枢密院事张浚行至荆南,而镇抚使解潜告乏,张浚乃以随军金五百两、帛三千匹、粮万斛畀之。又以帛五千给归、峡二州,至是,言于朝。时朝廷以度牒计直六万缗付潭、鼎州造战舰,张浚过鼎、澧,亦以黄金三百两与之。

是日,诏召江西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府赵鼎赴行在,将以代席益也以助与金约和。先是,建炎三年冬,御舟在海上,赵鼎为中司,尝与参政范宗尹同主请和于金。至是,吕颐浩既以力推北伐罢相,席益为吕颐浩之党,曾出谋以排胡安国、秦桧,故此以他故罢之。而赵鼎守洪都逾岁,戢吏爱民,盗贼屏息,一方赖之。因此赵鼎被召入朝,以代参政席益。

二十九日,以与金议和无成,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以旧职知温州。韩肖胄与宰相朱胜非议事不合,力求去,疏三上,乃有是命。后三日,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右迪功郎、新监广州置口场盐税吴伸上疏讼张浚无罪,大略谓:“张浚复辟之功大,失地之罪小,天下之人所共知之。其退保四川,敌人卒未能下,盖亦张浚之功也。臣窃见里巷游谈,咸曰张浚之来,章疏列上,必于失地之外吹毛求疵,增其过恶。使浚不至,则议者必曰慢而不恭,有违命之罪;至则议者必曰覆军之将,有失地之罚。非特一二人言之,且将群起而攻之,必使罪去而后巳。臣谓艰难以来,未有如张浚比者。使张浚以罪去,不知谁可继其忠乎?望陛下痛察之,无使朋党得以快其私,无使敌国得以乘其间,实宗庙社稷之福,天下生灵之幸也。”

吴伸此疏作于正月己卯之前,此时张浚尚未回行在,所谓台谏之臣已然章疏列上,于失地之外吹毛求疵一事,看来非小臣吴伸之臆说。朝廷正月初五遣使通问大金军前元帅,二月初六丙戌下诏禁川、陕诸将招纳北军此时川陕军民尚在仙人关与金伪合并拼死相争,而朝廷却欲屈己求和之意甚坚。故此罢主战派大臣是朝廷得以屈己求和的基础。时朱胜非为宰相,以建炎三年苗、刘篡逆时即因私憾怨张浚,或有籍此令台谏言官以非罪相诬,亦无足怪者。



[1] 赵哲之子赵甡之当时应随父赵哲入川陕宣抚司,在其幕府任职,其所著《中兴遗史》收录众多有关川陕宣抚使史料来看,因其非蜀籍人士,故其记述及议论大体公允,即便是后来党附秦桧、汤思退并于隆兴二年诬陷张浚导致其最终罢相的王之望在所著《西事记》中关于杀曲端的结论,也是张浚若不杀曲端,则四川必为曲端所买。而李心传等其它蜀籍史官,缘于宣抚司来后对茶盐酒等榷税的改革,使得其利益受损的士大夫阶层的看法则大相径庭。这些史官极尽所能地恶意夸大富平会战在军事上的失败与诛赵哲杀曲端之非。甚至将高宗数道圣旨令张浚兴兵伐金之史料隐去,将富平之战起于张浚个人好大喜功不惜民力而为之者。

[2] 张浚此奏章不见于李心传《系年要录》,已不见于朱熹所撰《张魏公行状》然于其中内容均有提及,不审缘何。朱熹不录此疏,或为张浚奏论中有刘子羽轻易之语,李心传不录此疏,则可能乃其中言及蜀人聚金言告于朝者,有谓吴玠之罪亦重,且以其谗死曲端之故。然朝廷别无猛将可以替代吴玠,故此于绍兴四年张浚流于福州之后才会下诏奖谕吴玠。

[3] 李心传原注:“朱熹撰浚行状云谤者谓浚任刘子羽、吴玠、赵开为非是,按浚用玠,时人皆以为宜,所以谤子羽及开者,指子羽骄倨,开聚敛耳,于玠无所与,今删润修入。”然张浚在奏疏中为吴玠等鸣不平,则吴玠亦在被人论列范畴内。

[4] 呂頤浩奏疏中所謂宇文虛中密奏內容不知為何。

[5] 张浚建炎三年十一月到兴元治兵,绍兴二年十二月罢川陕宣抚处置使,绍兴三年五月召回行在,但在绍兴三年九月前后走东道,经湖北、湖南、江西等省份,路上耗费了大约五个月的时间,四年二月底方诣行在,三月中旬罢知枢密院事,稍后流福州。故此有些史书说张浚在川陕前后凡五年。

[6] 七月甲子(十一日)诏张浚速赴行在;丁丑(七月二十四日)再诏张浚速赴行在并遣中使往逆张浚一行于荆南府,则前后两诏间隔不到半个月,并遣中使赐药与存问沿途各州之前执政。可见朝廷催迫张浚速赴行在事态之严重。

[7] 夔峡州荆南府乃南宋初期荆湖北路治所,南宋建炎四年改江陵府为荆南府,淳熙中复改江陵府。为荆湖北路下辖州府,荆南府下辖八县:江陵县、枝江县、当阳县、长林县、石首县、松滋县、公安县、荆门县。治所在江陵县。辖境约当今湖北省枝江市以东,潜江市以西,荆门、当阳二市以南地区。

[8] 此云相公,即指张浚。

[9] 圆悟克勤禅师于绍兴五年八月圆寂,故宗杲在此云先师。

[10] 朝廷拟召还张浚虽始自绍兴二年九月吕颐浩荐王似为宣抚司副使,然绍兴三年春、夏间金大举犯蜀,而吴玠等又以功高不愿受王似节制,而王似亦以战事吃紧,不愿为前任背锅,故此迁延不至阆中笠任,至五月二十三日在朝廷所遣中使宣押之下方赴阆中。之后,张浚以十年勤劳王事,未尝抽暇回绵竹为父祖上坟,乃有告请于朝回绵竹过父祖之墓祭奠。故此,从闻诏诣行在到赴阙入见,实际上才半年时间,而阆中至行在路途不下三、五千里,又有步伍数千及随军之资粮辎重,自然不可克日疾行归诣。常同之论劾实乃欲加其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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