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摊,在一个老人陈旧的书堆里,突然看到“彼岸”二字。我本人写过“彼岸”的组诗,很喜欢这两个字以及字后面的境界。于是凑过去,拿起来翻,当然不是诗歌,这年头无人读诗了。是长篇的文字,下面还有“背叛”,“背叛”的身子下面还压着“见证”。到底要“见证”什么?真正的大部头,三本书加起来厚达2000多页。
要见证什么,我大抵知道。以前听说过相关消息。
几乎没有费口舌,我一口价卖书的就同意了,以20元淘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11月北京第一版《沧海》三部曲,包括《背叛》《彼岸》《见证》洋洋三大卷。该书虽然是关于艺术大师刘海粟的,却并非是传记。而是一部“写给20世纪的中国美术家”的私密美术史。曾经因为大胆揭示了美术界很多“大师”级艺术家的“内幕”而引起极大争议。现在已经很难买到这套书了。据说,后来出版过两卷修订版,想必删除了不少敏感内容。
关于这本书的一些争议,出版前后就隐隐有闻,也见过一些资料。刘海粟本来就是颇具争议的人物,这洋洋三大卷书通过刘海粟等人之口,几乎全部否定了在此之前出版的刘海粟传记。刘海粟大量隐秘的披露及美术界是非恩怨的真实展现,使该书成为了极为难得的历史资料。《沧海》自2000年11月问世伊始便争论不断。
2001年1月10日,人民文学出版社还专门为《沧海》在北京举办了讨论会,何西来、阎纲、谢永旺、刘锡诚、顾骧等文学评论大家,从当代文学发展史的角度给《沧海》做了定位,以为《沧海》开了中国传记文学和纪实文学的先河,创造了包括“真实性(刘海粟真实,事实真实,作者的感情真实等)第一”、“时空跨度之大第一”、“生活原形态之多第一”等在内的八个第一。同年4月25日,著名作家刘醒龙在接受《中华读书报》记者专访时说:“从春节后我一直在读一部很好的书,是刘海粟的研究生简繁写的《沧海三部曲》,这确是一部大书,看完后深受启发。我认为中国的文人、文化人都应该读一下。这部书是二流的写作,一流的构架,超一流的内涵,没有经过雕琢的原生状态……”
《沧海》三部曲是旅美画家、艺术大师刘海粟一生惟一的研究生简繁先生根据刘海粟和夫人夏伊乔的回忆,以及其他相关人物的回忆和访谈,对20世纪中国美术家的命运所作的客观而生动的记录。作品从不同角度,冷静而理性地向历史和读者再现了一个立体的、完整的、真实的世纪老人刘海粟,同时,还触及了美术界的是非恩怨,读者从中可以窥见20世纪中国画坛之一斑。
关于这大部头的写作,作者简繁曾有如下介绍:
“我自1979年跟随刘海粟攻读中国画硕士学位,1982年研究生毕业经刘海粟提名留校给他做助手,至1985年调去深圳大学,前后长达6年时间。此后,1988年陪他十上黄山。1990年又在美国洛杉矶相遇,一起‘走向世界’。从成为刘海粟研究生的最初一刻起,我就有明确的使命感,要记录下与他的每一次谈话、接触和他周围的人和事。最初没有条件的时候我做笔记,有了条件之后做录音同时做笔记,前后做了二十多万字的笔记,录有刘海粟谈话128盒磁带。1995年9月我专程从美国洛杉矶返回中国访问夏伊乔,先在香港,后到上海,住在刘海粟的家里,每天上午跟夏伊乔谈两个半小时,又录有夏伊乔的回忆151盒磁带。《沧海》沉淀了我整整20年的生活、思想和艺术的积累。其间,我曾数度写作,数度中途停下。1994年8月7日刘海粟去世之后,我始决心全力写作。我写的不是传记,也不是纪实性的小说,《沧海》以第一人称叙述我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亲身经历。书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乃至于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书中有大量的独家隐秘披露,但绝不是为了披露而披露。我希望通过刘海粟、夏伊乔和我师生三人真实的人生经历,揭示20世纪中国美术家的命运。”
仅就这样的一种纪实写作而言,就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众所周知,太多的传记类文章多数都只能凭借写作者根据蛛丝马迹,一鳞半爪来“想象”完成。像简繁这样几乎记录每一次谈话,上百盒录音资料佐证,而且据实直书写大师,一个字:难!
难得他做到了,这样的书也许从文辞,构思等方面会存在很多缺陷,但是,对发生过的事情来说,对一个行业的历史来说,则是难得的尽责。
这是对“历来如此”的传记原则的一种反动。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为师者讳、为官者讳、为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讳,其中包括为当事人讳,可以说是中国的“国情”和传记文学、纪实文学、回忆录的“写作原则”。简繁却完全抛弃了这种原则,直书事实。以至于很多当事人后来都成为作者的敌人,或者疏离,或者反间,或者高声朗骂,得罪了不少的人。
我想,作为文学作品,也许真的存在冗长啰嗦的过失。但是,就作者的这样一种“真实还原”的原则后面,可以震撼我们的应该是一个更重要的东西:一种话语权力的重新捕获。
经常听到孩子们的口里有“我想唱歌我就唱”“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样豪气干云的指陈和咒誓。每每这时,我却只能一笑,我想,很多人能理解这样的笑,笑中的无奈。
真的是想唱就唱么?真的可以做主么?
见鬼去吧!
在一个不能说话的时代,在一块并非真的可以做主的地盘上,这样的自大只能让人觉得可笑。
难得简繁,可以这样真实的说一次。
我们的社会并非真的可以让人做主,事实上仍然只是部分人在做主,更多的人仍然只是跟在主人后面唯唯诺诺的奴隶。
文字狱表面看来不存在,实际上文字的使用却被划定了一个“疆域”。
说道这里突然就觉得无话了。我知道,我并不是要评论这本书,只是想记录一下买到这套书以后瞬间的思绪。
但是,就像沧海巨澜倏来,自己在海中的舢板上,沉浮之间,早已头晕眼花,还说什么呢!
不说了!还是读书吧!
2007年12月3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