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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已经发现的，说是小说，其实《回声》有些不像小说。特别是刚刚打开作品进入阅读状态的时候，我们甚至怀疑自己弄错了。本来想要找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消磨时光，要么找一个揭示人类生存状态的崇高作品提高我们的修养和智慧。我们从书架上众多的文本中挑选了《回声》，希望这本薄薄的书既节省时间又能让我们大有收益。谁也没指望读一本根本没有故事的所谓“小说”，又枯燥又乏味，这是划不来的。如果你像那些有理想的人一样，是一个又上进又热爱生活的人你就会以为这是浪费生命。因而想丢开它，丢开《回声》。好在你最终没有，你无论如何仍然耐着火爆性子读完了开头，那像评论一样拐弯抹角，毫不痛快，犹如鸡肋般的第1部分。那些文字仅仅介绍了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所谓“回声”。但是，你还是不知道，这篇小说所要讲的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的故事。题目叫《回声》，当然清楚了，生活中的一些回声现象粗略的想了想也大体像那么回事。但是，老天，这到底是谁的故事：他还是她？是婴儿还是青年，抑或是老年，还是死鬼？说实话，你对老掉牙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对与你的生活、思想、品性，甚至年纪毫无关涉、无关痛痒的东西也不感兴趣。这篇《回声》要是不提醒你先注意自己周围的回声现象你准以为这是一篇讲天堂或是地狱的不着边际的小说，你早要把它插回书架上了，要么就扔了。感谢上帝，作品总算从生活中的“回声”开始，虽然枯燥，毕竟还是你不熟悉的一个话题，多少有那么点吸引力。或者说，那些“回声”似乎还与你有点关系，于是硬着头皮往下读。

不幸的是作者本人实在过于饶舌，我与你在这个问题上持完全一致的意见。除了我比你更喜欢作品的开始部分以外。我觉得，开始部分作者似乎想要表达某种什么东西，却欲言又止，这一点我很想深究。我也盼望着很快出现人物，而且应该性格鲜明，形象突出，有勇敢的探索精神和理想主义风范，而且要作风正派。我能容忍有一些细微的缺点。诸如抽烟过多啦，爱皱眉头啦，装腔作势啦什么的。无论如何，主人公应该有助于我们对现实的认识理解，有助于提高我们在这方面那方面的修养，提高我们观察和思考世界的能力，至少要对我们的灵魂有所建树。我认为，这样的作品才是我们需要的，喜爱的。我曾经读过一个叫赫尔曼·黑塞的瑞士作家写的许多小说，比如《荒原狼》、《骏马山庄》、《彼德·卡门青德》等等，都是一些优秀作品，探讨人类的生存现状，特别着重于人类灵魂的归宿。我相当喜爱他，甚至还谋划着要写一些评论呢。苦于没有时间和精力。眼下我又接受了我的朋友——也就是本文的作者——的恳求，为他近来比较满意的作品《回声》写评论。说实话，我很愿意写，我特别喜欢“回声”这两个字，不知是一种什么原因，我甚至都有自己正给作者传递“回声”的感觉。读了作品的第1部分，对我是有启发的，特别是作者所列举的那些“回声”现象，打电话，生与死等等。我联想到热闹与冷清，欢快和落寞……应该说，对作品涉及的内涵已有所猜想。但我说过，我还得注重故事、人物。我以为对作品的深入了解莫过于认真地剖析人物的心灵世界了，那里面有作品的全部内涵。当然不能忽视一些直接揭示思想的语言，也不能忽视语言在故事之外的自由流动，但这毕竟还在其次。我所受的教育给了我这样的观念，现在的评论界已有人反对人物分析论，而且出现了那种没有主题没有情节没有人物的创作。这应该辨证地看。从心态上讲，有些人喜欢传统的有头有尾的故事，另一些人喜欢新奇而有探索意味的东西，正如社会的发展，历史的进步，总会有来自不同方向的力对人们的心理进行无休止的折磨。有一阵子人们不知道该前进还是该后退。这是最容易理解不过的。我怀着同样的心情观察着文学发展的方向，但似乎老是看不透主旨、主流、主义，我很不理解这类东西。后来终于有一种中庸的想法：一个人既要吃甜腻腻的糖食，有时也不免要来点酸溜溜的醋。就是本着这种想法和观念我才答应给朋友的《回声》写点意见。而且，我在接受作品时专门问过作者是否有故事，这问题他肯定了，还补充了一句：“还很有意思，你一定会津津有味地读下去”。这不，我就把小说翻开了，而且很快读完了第1部分。

我说到哪儿了？天哪，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了，本来要评论这一篇，却胡说了一通我的文学观念。这种溜野马的方法怎么能读好一部作品呢。

你读到哪儿了？告诉我。你觉得第2部分写得如何呢？故事一定精彩吧？主人公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不说话。

你皱皱眉头，无言以对，评论家那大串咄咄逼人的问题迫使你抬起头来，你的目光明显地黯淡下来，开始时那种好奇的神色逐渐开始被忍耐不住的愤怒和疲惫所取代。就像小说中经常写到的人物那样，你的行为动作开始表露你内心中的不满和愤懑，从你拿书的手和看书的姿势就使人猜到了你的沉默后面的责备，这也像一种“回声”。你瞧，你几乎压抑不住怒火了，那是即将猛烈喷发的，感到受骗上当、被作者玩弄的怒火，要不是下面一个部分的第一句“故事开始”稍稍使你改变了心情，你必定要高声而悲壮地呼喊：“傻瓜，我们上当了”。

谢天谢地。幸好你不是那种绝对不会控制自己的人，你在任何时刻都能保持必要的理智，你像常人那样阅读、生活、谈情说爱。你虽然个性鲜明，但还是学会了隐藏锋芒。你身边的很多人也如此，你和他们完全像是互相传导的回声。你是令人敬佩的，当你就要扣动扳机的瞬间你及时看清楚了你正瞄准的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头有脸，决非你要猎获的那类动物。在关键时刻，你避免了枪响创造新的回声；避免了犯谋杀罪，使更多的人在生活中感到不必要的意外；避免了在人群中引起可怕的回声；避免了你自己在监狱中发出绝望的呼叫时厚实的墙壁回应你的回声。你冷静下来。终究得承认，任何人都无法写出一篇毫无故事的小说，只不过这篇《回声》过于转弯抹角而已。你从“故事开始”几个字上看到了新的希望，看到了光明的情景。“毕竟”，你心理想，“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几年前读过的哲学教科书上的箴言像回声一样在你的心中喧啸起来，你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安慰，自信心也逐渐恢复，甚至开始从内心里对作者产生一种挑战性的鄙视：“我就不信，他有本事写出一篇没有故事的小说”。你终于抬起了头。沮丧是有的，但慢慢减弱了。一种一定要读到故事的勇气在你的内心植物一样萌发出来，犹如许多欢乐的器乐奏响在你灵魂寂静的角落。你最后的忍耐变成了重新开始的自信。你决定抛开刚才阅读时那些令人沮丧的长篇大论带来的心理不快，“就当是重新开始读一篇有故事的小说”，你嘟哝着，前两部分就算是白读了，从第3部分开始吧。

连载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