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科大夫

——前几天我讲了三个人类不能战胜

人性恶的故事，现在讲个人性善

的故事，以求心理平衡。当然这

个人性善，还是后天形成的。

我结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之一就是在沈阳市眼科界很有声望的张振鹭大夫。说起我和这位张大夫的结交过程，甚有意趣：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雇过一个小阿姨。这小阿姨出身很苦，又是农村户口，来到我家后，服务尽职尽责。小阿姨两只眼睑下垂，一大一小。如果不治疗，将来找对象也有困难的。我和老伴商量到医院给小阿姨做眼科手术。主刀就是这位张大夫。

小阿姨住院时，我老伴当陪护，小阿姨术后双眼被纱布裹着，我老伴难免给她做些洗洗漱漱的和伺候她上厕所等事。有时老伴给小阿姨做点好吃的，因天寒地冻，怕饭食凉了，便揣在怀中送到医院。张大夫一直以为这小阿姨是我的女儿。在出院时我告诉张大夫，她不是我女儿，是我家的小阿姨。张大夫甚为惊讶：“她不是你女儿呀？！……”从此便和我交了朋友。

我们住的很近，张大夫常来串门。他甚为关心时政，而我和朋友交往谈话时，往往爱当评论员。国内外发生什么大事，我们总是评论一番，达到无话不说的境界。

我也多次找张大夫检查过眼睛。只要他值班，门诊部患者总是很多，像赶集似的。即使我挂了号，也得排号就诊。张大夫让护士先给外地或市郊来的农民就诊。因为农民来一趟要起早贪黑，住店还要花几十块钱，先给他们看了。早点让他们回家，可以省点住宿费。

最近有一个老农来沈阳找张大夫看眼病。这农民二十年前找张大夫看过病，一见面谈起过去，张大夫还记得他。这次又给他看过之后，老农从乡下背了一小口袋苞米面来看张大夫，以示感谢。张大夫有些生气，说：“你把苞米面背回去！”随即从身上掏出50块钱“从你家到沈阳的车费是二十多元吧，这50块钱算是你花的车费，你如果收着，我们还是朋友，你什么时候找我看病，我还给你看；如果你不收下，咱们从此断交！”说得很严肃。这老农只好接了钱把苞米面背回家去。

有一次交谈，张大夫给我讲：有一天他出门诊，碰见了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他说：“一个下岗女工，在某院眼科看眼睛。那大夫一看，说：你得的是‘葡萄肿’，要动手术，不然要瞎的！这女工问，动手术需要多少钱，那大夫说七千元。这女工一听就哭了。她动不起这样贵的手术，又来找我。我一检查，什么‘葡萄肿’呀！就是七百度的近视。我告诉这下岗女工：你什么病也没有，配个近视镜就行……” 张大夫向我叙述时，一再重复着“下岗女工”，“这次检查花三百元”，“什么白衣战士！？黑心狼！”讲了一通后，自己仍愤愤不平，后来想了想，说：“不说了，咱们讲点高兴的事……”

最近我的眼睛要动一次白内障摘除手术。本来想请张大夫给我做，但是他说：“我从来不给亲人开刀——下不了手！”

我让张大夫给我推荐一个大夫。张大夫给医大四院的一个张劲松大夫写了封信。这位张大夫给我做了手术，十分钟，没有任何痛苦，效果甚佳。出院后我问张振鹭大夫：现在住院动手术，潜规则是给大夫送红包。我不知道给这位张劲松大夫送什么好？如果送钱，我自己觉得掉架儿；而且对这位张大夫的人格也是大不敬。张振鹭大夫说：你给他写副字吧。我对自己的书法，虽不自信，但既能表达谢意又无行贿受贿之嫌，这个主意甚好。我想了想写了这样几个字：

向世界奉献光明

给人间彰示爱心

写了两张，装表之后送给两位张大夫。没有想到的是：张振鹭大夫居然要给我装表费不可：我也生气了，说：“你要给我装表费，咱们就断交——这是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