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击队员

日寇“扫荡”历险记之一

1940年春天，随着国民党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开始，八路军也在自己控制的地区建立了政权。日本鬼子对我们实行“大扫荡”。就是从这年五月五日开始的“扫荡”涉及到华北大部分地区，史称“五五大扫荡”。

敌人从西南新乡方向汹涌而来，我们这支部队有滑县县政府机关、县抗日救国会，一个不足百人的县大队，还有我们四五十个孩子的文艺宣传队。

敌人从西南来，我们在一天夜晚，急行军向东北撤退。部队沿着麦田中小道行进。走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枪声，有人喊：“县大队哗变了，县大队哗变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沿着麦子地盲无目的地乱跑。等到天亮，我向周围一看，一个同志也没有了，只好一个人继续向东北方向走。

到了太阳有两杆多高的时候，我走进一个村庄，我是从村西头进去的，走了没有多远，先是听见噜噜响声，接着就见从村东头开进来几辆大汽车。映着朝阳，还可以看到汽车上日本鬼子刺刀的闪光。这是我平生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到汽车。那汽车的前灯，像两只老虎眼睛，非常瘆人。（一直到全国解放后在很长时间内，我看到汽车的前灯仍然觉得像老虎眼睛）。我来不及多想，急忙转身跑进一个胡同。谁知那是一个死胡同。通向村外有一堵比我还高的土墙。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那么一跳，居然跳出了高墙。墙外便是即将成熟的麦田。那时在抗日根据地，为了抵御日本鬼子的马队和汽车，凡是大路都挖成了深沟。我在麦田里跑了一段路，很快便跳进深沟中。

原来这次扫荡，日本鬼子采取的是“铁壁合围”战术。南面从开封，东面从濮阳，北面从清丰，四处合围过来。

我在路沟中跷首探出身子，见日本鬼子的汽车、马队在四周村庄之间来往，可见我们已经陷在日本鬼子的“合围”圈中了。同时，日本鬼子的飞机开始在上空盘旋。那飞机双层翅膀，就是现在我们用于撒农药那种飞机，连“膏药旗”都看得清楚。因为我戴着一顶白草帽，附近的老百姓便向我高喊：“快摘下帽子。快摘下帽子！”因为草帽反光，容易暴露目标。可是我不敢摘帽子。那时老百姓都是光头，而我却留着小分头，一看便知道是个“小八路”。我不管他们怎么叫喊，在路沟中躲来躲去，就是不摘帽子。这时日本鬼子带着汉奸向人群走来。可以清楚看见刺刀上的“膏药旗”，他们一面走，一面喊：“老乡们！不要跑，不要跑！皇军和你们讲话！皇军和你们讲话！”我急忙又沿着路沟向外躲藏。

飞机在上面盘旋了一阵，大概经过空中侦察，他们没有发现＂合围圈＂中有八路军的大部队，便撤退了。到了晚上，日本鬼子就继续向东北追赶我军的主力部队去了。我始终没有被他们发现。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起来，那一天我喝没喝水，吃没吃饭，那一两天是怎么过的。也没有回忆起是不是害怕过。因为我一个熟悉的同志也没有遇到，只好沿着日本鬼子坦克和汽车压过的道路回头向西，就近去找熟人。我们的一个女团员叫常爱民，她家在常庄，离这里不远。我到了常庄，见到常爱民的哥哥，我一“自报家门”，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叫他把我的分发头剃掉──这是“小八路”最明显的标志。

他没有剃刀，更没有推子，他用一把不太快的剪子，给我剪了，剪得长短不齐，好象口啃的一样，也只好将就了。既然找不到部队，我想，现在只有回家了。这里离我家大约有四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