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在北京见到您!”“我们已经三年多没有见面了,您知道我多么想念您吗!”当在中戏剧场拥抱我的导师维·米·菲力士金斯基的时候,我几乎想流泪!
老菲带着学生们来北京参加大学生戏剧节。可以说,老菲的班给中戏或者剧院的人当个范本都没问题,何况一些非职业的爱好者。《哈姆雷特》虽然只演了前半部分,但却给观众们以极大震撼!
该剧将哈姆雷特的前半部分进行描述,特别是加大了内心情节的外化处理。对于剧本和人物的阐述之深刻,外化效果之动人,实属近年国内罕见。比如“斥母”一场,中国乃至很多国家都是在演哈姆雷特一步步逼迫母亲,甚至将其按倒在床,犹如骂街一般地呵斥。而老菲的正好相反:哈姆雷特就像是在对母亲哭诉一样,犹如不敢接受现实的孩子一样,嘴里的话即是扎进了母亲的心脏,更是扎进了自己的心脏……他不听地说,王后追着他试图堵住其嘴,但他不断后退并摆脱……那种痛苦,那种无辜,那种愤怒,在这种处理效果下,远比一个儿子试图杀死母亲更加震慑心灵!
同样是四年级学生,虽然俄罗斯一般是五年制表演班,但就以学了4年来说,俄罗斯学生们的表演远在戏剧学院表演系之上!不是高出的一点半点。简约而不简单的舞台上,洋溢着俄罗斯人的激情,同时更显现其他们在台词形体结合、情感节奏的掌控的绝对优势。可惜的是,同样是人,我们的戏剧学院就教不出这样的演员。
其实这个问题探讨很久了。中戏的学生之所以一代不如一代,特别是表演上,老师存在很大问题。台词和形体不能结合、情绪断层无节奏等等已经属于是“高标准”了,其实说白了,就是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没过关!看戏的时候,我和珊珊耳语:俄罗斯人的表演,主要看的就是他们的衔接,从衔接中能够看出其交流的顺畅、戏感的丰富。同样,俄罗斯人表演的诠释与激情,都是以内心作为支撑,而并非我们的学生那样,只知道“做状”,一篇虚假。
说到老师,我可以说,老菲并不能算是一个大师级别的导演,但却绝对是一个超级优秀的导师。记得上他的课时,他对学生的要求既严厉又宽松。所谓严厉是严格要求学生开动想象,必须达成导演的要求;所谓宽松是决不干涉学生的创作——“没有不能去做的,只有做得不好的”。当时排《罪与罚》的时候,一个学生已经被老菲彻底“击垮”,他近乎疯狂地冲老菲怒吼:“安静!给我点时间!”老菲丝毫没有生气,只是说了一句:“好,等你。”学生蒙着头在地板上躺着,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觉得可以了”。老菲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一句话都没说。当表演结束后,老菲淡淡地说:“有了进步,但还是不够。”随后提醒了几句。直到这位同学达到了要求后,老菲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声说:“就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明白!记住这种感觉!”
我们的老师现在能否这样和学生如此细致的工作?是否有耐心等待?是否能忍受学生的怒吼?是否自己知道什么是优秀?自己是否优秀?一代不如一代的学生背后,必然有一代不如一代的老师。传宗接代的嫌疑已经越来越大,很多学生一入学,某些老师就凭着“多年经验”为其定型:你,就是演小生;你,就是演丑角……总是告诉学生们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完全以自己的审美来评判学生的作业。你要真有审美也行,要是没有还在那装什么老师啊!
说到现在的年轻老师,大多数都是本校毕业生的佼佼者,100%都是系里领导的“爱徒”。其实这些人还算是好的,更有一些什么都不是的,还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很遗憾,今天和老菲只能是匆匆见面,演出后我再也找不到他了,不知哪里去了。其实完全可以问问他的翻译,也是我曾经的彼得堡戏剧学院校友、目前中戏外办人员。但更遗憾的是,此君见到我假装不认识,不知缘故。莫非我胖的不像样子了?莫非觉得我进了国话丢人?莫非在躲避什么?看他的样子,和当年一样,谁有用就拍谁,当跟班不用教。开始我本来还想上去打个招呼寒暄一下,最后想想还是算了,以免尴尬。毕竟一个彼得堡戏剧学院出来这么多人,属人家混的难过,何必呢,宽容一些吧!如果他不把老菲伺候好了,怎能在中戏领导面前显功?万一哪天哪位表演系的领导看上了他,没准就把他调入系里讲课呢。哎哎哎,毕竟一个学校出来的,希望真有那一天的到来吧!
过些天再去看老菲吧,很多话没有和他说。包括我这些年是如何成为“戏剧公敌”的,这些年我是如何与大牌导演斗智斗勇的等等……其中最想说的一句:“老菲,你的学生已经开始排《海鸥》了,终于开始排了!有一天,我会在俄罗斯的舞台上邀请你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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