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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单位不在城里,在郊外。准确地说,是在山坡上。
既然是山坡,那就有树有草,有花有水,也就值得我齐桓大帅经常开车拉着老婆孩子带着毡子罐头水果啥的上去逛逛,然后再席地坐坐。既然是山坡,那就有山沟;既然有山沟,那就必然会被附近方圆二十公里内的所有城镇乡村,当作堆放垃圾的理想场所。
我们每次开车上山去转,就必然会经过这条庞大无比的垃圾沟。
要在过去,刮风时我们是不上山的。但是上了山之后突然起了风之类的事,却是免不了的。这不能怪我,地震局那么多人、那么多设备、那么多经费,都不能成功预报地震的发生,我又怎么能想得到刚刚还风和日丽转眼却突然起了阵狂风?
不管怎么说,反正那天我们开车下山经过垃圾沟时,突然起风了。然后,就有成千上万个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塑料袋,漫天旋转飞舞起来了。
我夫人,即我家最高领导,立即叫我停车,然后就看着窗外的塑料大雪,表情严肃地沉思起来。当然,由于最高领导毕竟是女中英才,她只考虑了五秒钟,就作出了一个事实证明将影响到全国人民特别是城镇人民尤其是我家人民日常生活的重大决策:
“这不行。这个白色污染问题,必须要严加整治,而且要从源头抓起。”
半个月后,一纸限塑令由国家有关部门正式出台并颁布实施。
自第二天凌晨我们起床开始,我家就没再买过一个塑料袋。大的没有,小的也没有;红的没有,绿的也没有。
这很不容易。按照以往的惯例,我们一家三口平均每周都要去超市进行一次大型采购,每次都要装满车后备箱,回家时夫妻俩每只手都要提着至少三个满当当的塑料袋上楼,就连五岁女儿米米也得一手提上一个,再艰难地跟着我们上楼。
除此之外,我们夫妻俩,当然主要是我,平均每一天半左右都还要去附近菜市场进行一次中型采购,每次也都要两手沉甸甸地提着装满佳肴原料的塑料袋回家。
有进就有出。而在塑料袋这个问题上,出永远多于进。因为每次提回家的塑料袋常常都是复合套装。
越是这样,就越是坚定了最高领导一切言行都以限塑令为准绳的决心和信心,所以我家就真的一个塑料袋都没再买过。为此,我们经受了很多考验。
考验最严重的自然是超市。每次在超市收银处排队时,哪怕别的队伍排出一里地去,我们一家三口后面都不会有人,因为我们那车子总是如同一座小山。于是,每次都会遭遇收银员那足以体现和谐社会建设成效的关爱之问:“买几个塑料袋吧。三毛一个。”
收银员肯定以为我家最高领导耳朵不好,因为人家没反应,于是就提高声调再问一次,甚至两次。最高领导则总是以“国家兴亡、匹女有责”的崇高使命感,面对这个不讲蒸治、不关心国家大事、半天都对我们的义勇行动理解不透的收银员,气定神闲地吐出俩字:
“不要。”
周围的人们就都用敬佩的目光来注视我家最高领导,然后又以更加敬佩的目光来注视我,因为我已经掏出了钱包,捏一捏,以便使它张开并露出里面的钞票从而让大家都看到,再晃一晃,以便使大家明白我们不是买不起个塑料袋,而是凭着社会责任感而主动不买。
去菜市场买菜,又是一番考验。过去,主要承担采购员大任的我,都是腰里有钱、两手空空去菜市场就行了。现在不同了,我得拿着一大捆由最高领导亲自挑选出来并提前洗好晾干的旧塑料袋,因为最高领导已经严令不许再搭购菜贩子肉贩子鱼贩子们提供的塑料袋,赠送也不行。
要是我出门时忘了带,那就得赶紧叮嘱菜贩子肉贩子鱼贩子们把菜给我留好,然后我再跑回家去取那些严阵以待的旧塑料袋。要是当天想吃的是豆腐脑儿凉粉儿胡辣汤啥的,我还得回家去端空碗。
要命的是,因为我下班经常比最高领导要早一点,所以就常常由我负责顺道去菜市场买菜。而办公室是不可能常备塑料袋的,所以我们家的日常饮食就越来越以芹菜、莴苣等方便空手抓握的蔬菜为主要原料。
但是形势仍然越来越严峻。我们家的塑料袋仍然越积越多,数量一直在呈几何级数增长。往常虽然进得多,但都是用完就仍。现在,自最高领导作出决策、国家限塑令颁布以来,虽然不再主动购买新塑料袋了,但不用买却仍然要来的塑料袋仍旧势不可挡。由于最高领导认为不让塑料袋出门,是遵守限塑这条国家法令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减轻白色污染的实际行动,所以进到我家的塑料袋就没有再出去过。
存放旧塑料袋最集中的地方是那两个大书柜,现在里面装的已经不是书,书都卖了,现在装的是用皮筋扎好的一捆捆的旧塑料袋。除了书柜,每个房门后面的方便挂钩上,也都挂有塞得满满当当的旧塑料袋。其他像床底下、梳妆台底下、沙发旁边等类似的角落,也都正在被不断扩大的旧塑料袋队伍占领。
我家米米每天从幼儿园回家后,已经不再玩玩具、不再画画了,而是跟她那伟大的母亲学会了用各种颜色的旧塑料袋扎制各种动物和花朵,然后再挂到家里什么合适的地方。明天去幼儿园时,米米头上将戴一朵这样的塑料袋之花。
我每天下班回到家,也不再看报纸,而是坐在沙发上,仔细阅读被最高领导排叠得整整齐齐的那一摞旧塑料袋上印制的各式各样的广告。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们家将不得不卖掉昂贵的红木大床,改为在旧塑料袋铺成的地铺上睡觉。
最高领导为此甚感焦虑,因为她已经发现,要想遵守好、执行好限塑这条国家法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是她带领我和米米就能做到的。
昨天晚上来我家做客的下属小张走后,最高领导还发了一阵火。她指着小张顺便提来的用塑料袋装着的时鲜水密桃子、用塑料袋装着的给米米的几件玩具、用塑料袋装着的给我的一条烟,说:“这小伙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拿绳子捆来不行吗?非得用塑料袋!这烟也有问题,已经拿纸板儿装好了,干嘛又在外面裹上一层塑料薄膜?”
对于我岳母、最高领导她妈用几个大塑料袋提来送给米米的一堆小食品,像葡萄干、饼干、果仁什么的,最高领导也很不满意。不光对她妈用作外包装的大塑料袋们不满意,对用作那些食品外包装的小塑料袋们也不满意。她妈一走,她就说:“真是的,就不知道拿个盆子盛好端过来?”
我说:“那些食品,又不是你妈生产的,怪她有什么用。”最高领导说:“哎,真烦人,真烦人!”
不过我不烦,因为我始终认为不论面临多大困难和挑战,最高领导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您瞧,最高领导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退掉那栋已经付了首期、将于年底入住的新房,去山上买块地,盖座草房,买些农具,开片菜地,种些果树,过那种自耕自足的田园生活。最高领导说,那时我们将彻底拒绝塑料袋、彻底告别白色污染。
我同意。因为根据种种因素做出的综合判断,看来只有这样,才是我们大众生活发展的最终方向。
问题是,谁来给我家夫人颁个奖呢?
(大帅原创 2008/07/15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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