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

凤天凌依然守在瑚月的遗体旁边，忽见有人走来，他抬头说：“白王……是你？”

“凤公子……你不吃不喝，已数日了……你这样下去，叫瑚月在天之灵，又怎能安心呢？”

“白王，你神通广大……可有办法……让瑚月复生？”

白王沉吟一下，叹道：“很遗憾，凤公子……我也无法让她复生……”

“是吗……唉……我还记得……瑚月始终想带我去一处地方，可是我们总是未能成行……没想到……如今……我再也等不到她带我去了……若当时……我曾答应她去看一眼也好……如今她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了……”

“哦？所以你如今愿意去瑚月所说的地方了？”

凤天凌用手拭一拭脸上泪痕道：“嗯……？白王——这话的意思是，你知道瑚月所说的地方在哪？”

白王道：“是的，我不只知道那地方在哪……若你真的想去……我甚至能让你再次见到……活生生的瑚月！”

“再次见到活着的瑚月？”凤天凌一听，便跃起身来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王道：“方法我自然是有的，只怕你不愿答应罢了！”

凤天凌急忙道：“只要能再见到活着的瑚月一面，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哦……？那，你可愿意立誓？”

“当然！无论要我做什么，付出什么代价——我凤天凌都欣然接受！只要……只要能再次见到瑚月！”

“好……总算是等到你这句话了。那么，你可要遵守誓言！”

“我一定遵守……我已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见到瑚月，牵着她的手，好好向她感谢！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她倾诉——白王，请你快带我去她所在的地方吧！”

白王又沉吟了一下，然后道：“那个地方……是在千余年后！因此，你必须离开这个时代，才能再次与瑚月见面！”

凤天凌闻言，一阵惊愕：“怎……怎么……又要离开这个时代？难道在千余年后，瑚月她会死而复生吗？”

白王道：“不，凤公子……其实瑚月她的一生，主要都是在千余年后度过的。瑚月与我……都是自未来前来这时代的人。而我会带你去的地方，是她刚脱离长久封印她的结界，刚刚醒来的时代！在千年封印的漫长时光中，她在结界内缓缓成长，最后破封而出……之后，她会遇到她最心爱的人，两人一同生活，白首偕老，过得十分幸福。”

“啊？瑚月她……另有情人？”

“瑚月一直心有所属……你难道不知么？”

“呃……那……那个与瑚月一起白头偕老的人，他又是谁呢？”

“就是你啊……凤公子！”

“我……？”凤天凌一呆。

白王随即取出一物道：“你应当认得此物吧？”

凤天凌接过来一看，马上记起来：“这玉佩……不是瑚月常带在身上，刻有我凤家纹章的玉佩吗？”

白王道：“是……在下诚挚盼望凤公子替瑚月实现此一未竟之愿，与我一起到千余年后的未来去！如此一来，凤公子可和挚爱的瑚月再次重逢……二来，也可亲眼见证夏、商、周，以及与其他民族的文化、血液融合后，所重生的一个辉煌灿烂的新民族。因为，瑚月她苏醒过来的时代，正好就是一位身有戎夷血统的帝王，所创造的黄金盛世！”

“白王，我不明白……你是说……最后周人也会走向灭亡的一途？”

“朝代的递变分合，本是天理之常……世上有哪个朝代，能历久不灭？正如我所言……在瑚月重获自由后，会在那个盛世与你共度她生命中最幸福、最快乐的六十年光阴。直到你天年已尽，她才随我到许多时代、许多国家游历……最后，在她自己衷心所愿下，我们才前来这一个她与你最初相遇的商周时代！”

“这么说来，瑚月她是为了我，才……”

“不错……直至最后，瑚月也是含笑而终！因为她相信你定会为她实现这最后心愿！凤公子，请你随我一同回到千年之后，好让瑚月获得她所该拥有的幸福……如何？”

“我……我……”凤天凌还有些犹豫。

白王便道：“凤公子，那位身为‘大商战士’的凤天凌，已恪守使命，为国壮烈殉身……为国、为亲、为师，你已竭尽所能了，于心无愧！如今你即使再多死一次，只不过是徒然辜负瑚月的深厚期望，让她的死、让她的守候，变得全无意义！你难道不愿以‘人’的身份，为始终默默守护你的瑚月，多实现一件愿望吗？”

“我……为了瑚月……”凤天凌踌躇地走到瑚月的遗体前，沉吟道：“为了瑚月的……心愿……”他为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屋里一直看着的姬亭，心里暗暗默念：“天甲……”她也希望凤天凌能够真正释放自己，跟随白王离开，纵然他的心以后只有瑚月，也已经无所谓了。

过了许久，凤天凌终于想清楚了，他毅然回首道：“白王，我随你一起离开……！我想要……与瑚月再次相逢！”

姬亭一听，马上从屋里走出来，并唤道：“天甲！”

凤天凌连忙回身道：“苗儿……我……对不起你……我未能实现我们前世的约定……对不起……”

姬亭道：“不……天甲，谢谢你愿意离开这个时代！虽然我不能像瑚月姑娘那样陪着你，但我将永远活在你的记忆中……对我来说……这样就已足够了！”

“苗儿……对不起……”凤天凌发自内心地向姬亭致歉。

姬亭道：“若还能有缘份，也许我们能在千年之后的轮回，再一次重聚！你说……好不好呢……天甲！”

“苗儿……那我们……今生在此永别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愿我们千年后的轮回，再次相见……”

二人就此诀别——

 

周公东征，击败了殷侯武庚之起义军，也顺利诛杀威胁周室王位的三兄管侯。一如白王所说，殷侯被周人所逮捕，随即遭到处决，慷慨赴义。此后，周公陆续讨平效忠商室之东方诸国，并流放蔡侯、霍侯两个弟弟。这场以殷侯武庚为首，号召遗民对抗征服者之战争，被后世称为“武庚之乱”。

既为败方，商人此一时期挺身反周之史迹，在后世史册上只留下寥寥数语。凤天凌的故乡——奄国，经此一役，也被周公所歼灭，永远在史册中绝迹。

灭了此一心腹大患后，周公将自己的长子姬伯禽封于奄国故地，这个新的国家，也就是后世以文化荟萃著称的鲁国！奄国长年传承之丰富诸夏礼乐文化由此便由鲁国继承，成为周代文化新重镇。几百年后，影响中国数千年历史的孔子，便诞生于这块土地上。

至于姜太公，则请求将封地自内陆迁至东海滨的蒲姑。他亲自镇守商族最初发祥之地，藉以杜绝商人再次起兵叛周的机会。此后，齐国崛起成为东方霸主，晋身周朝最强诸侯之一。

东征结束后，姬克神智稍有恢复，自请封于亟北边疆。因为，唯有在那里，他可以长年陪伴他最挚爱的琵雅。

至于立国六百年的商王朝，则再也未曾复国。

 

数年之后……

蓉霜留在镐京，日夜面对铜鼎，思念着兄长。就在这时，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蓉霜连忙回头来看，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蓉霜惊喜地喊了出来：“哥哥？”没错，这个人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哥哥——浊山铸！他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蓉霜不禁喜极而泣。

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浊山铸，却露出了一对血红而且狰狞的双眼！

 

千余年后，唐朝贞观时期……

凤天凌坐在一家私塾前的门口，依在大石旁边，听着私塾里面的老师念诵课文，教导孩子：“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

凤天凌默默坐在那里，心里道：“白王找到了神器后，又返回商周时代去了……身为神器转世者的他，只需拥有昆仑镜，便能自由穿梭时空……他说，这次是要去保护小瑚月……呵……这家伙……永远都是闲不下来……”

这时，私塾的课上完了，老师说：“好啦……今日就先到此为止，明日再作继续吧！各位可以回去了，回家记得要温书啊！”

孩子们齐声应道：“是——夫子再见！再见，夫子！”接着，孩子们陆续从私塾里出来，其中一个孩童跑到了凤天凌这里，喊道：“干爹！”

凤天凌报以笑脸：“小苗，今天夫子上了什么课啊？”

“夫子讲的是《尚书》！夫子说，夏、商、周是历代文化最优美之三代，其中周朝又集大成！”

“嗯，很好～那你可知道，周朝为何是文化最优美的朝代吗？”

“啊？夫子他没说呀……”

“来～那干爹告诉你吧！”

孩童就凑近凤天凌，凤天凌对他说：“周人文化之所以优美，都是因为继承自商人。原本粗野的周人，因周公制礼作乐，虚心学习了商人传承自夏人的优美文化——于是，周人也逐渐成为一个彬彬有礼、庄重高雅的民族。”

“哇～干爹，您怎会知道这些？”

“傻孩子……这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呵，不如，你去问干娘吧！最会说故事的干娘，她一定会说一个精彩的故事给你听的！欸！看～她不是也来接你了吗？”

孩童顺着凤天凌所指方向一瞧，便欢喜地说：“干娘！干娘～～”他欢天喜地奔跑过去。

一位金发白衣的美丽姑娘，张开玉臂，把小苗一下抱了起来，和他逗乐。

凤天凌看得“哈哈”一笑，喊道：“唉呀，小鬼头……看到干娘，这么开心啊？”说着，凤天凌拿出一只玉圭，握在手心，说道：“这是昔日你送给我们的玉圭……周公！当年，我们之间拼得你死我活，纷纷扰扰争了那么久……千年之后，试问到底谁才是真正最后的赢家呢——是你们周人？还是我们商人？也罢……如今看来，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了，不是吗？君子一诺千金——你确实遵守了昔日之约，传承了我们商人的文化！苗儿，请让我向你的叔叔——周公致敬！”

凤天凌抬头望向空中，夕阳之下，突然看到一个影子，振翅凌空，遨翔天际，凤天凌惊喜地说：“欸……是凤灵……！白云千载，凤凌长空——呵，真没想到，千年之后我们又重逢了呢……凤灵！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比再次见到老朋友，更令人喜悦的事了！你说对不对呢～琥珀？”他微笑地对身边唤了一声。

因为，琥珀自始至终，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尽管他已经再也看不到它了！

凤天凌仰望着空中的凤灵，自由遨翔，瑚月与小苗嬉戏于旁，此时此刻，凤天凌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