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王自从屋外进来，先对蓉霜说：“蓉霜姑娘，在下想与他单独谈谈……可否请你稍作回避？”

“是……”蓉霜就先退出了屋外。

白王来到凤天凌跟前时，凤天凌就向他拱手称谢：“白王，迦兰多已转告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只是，你方才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白王沉吟下来，似有难言之事，凤天凌道：“如今姬克那家伙，已被我重创而成为废人——我们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为何，你还是认为我们打不过周人？”

白王才道：“凤公子……你说得有理。只是，我有个坏消息，得先跟你说……凤公子……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的主君殷侯，已在半途被周人抓住，并立即处死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主君他……主君他……”凤天凌惊闻这一消息，实在难以接受，白王道：“殷侯武庚乃是你复国希望之所系……他既已亡故，你接下来打算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哼——这还用问？当然是去替他复仇！我要把所有可恨的周人都杀光，好替殷侯大人复仇雪恨！”

白王道：“凤公子……或许你难以相信，但我仍须据实相告，其实我乃是自未来而来的人！以下的话，或许凤公子听来十分刺耳，但在下必须再提一次——总之，商人是绝无复国之望！若你仍坚持复仇——那不过是在周人的手上，多添一条亡魂，并无从改变什么。”

“哼——管你是什么自未来而来的人！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我也要战至最后一刻！难道，我凤天凌就因为怕死，便放弃为国尽忠不成？”

“凤公子忠肝义胆，在下由衷敬佩……只是，另有一件事情……我想也该让你知晓。其实，你眼中野蛮的周人……日后反倒是商人、诸夏文化最忠实之守护者！”

“哼——胡说！他们屠戮先王遗体、杀死主君，还放火烧了朝歌！你这话，要我怎么信？”

白王正色道：“不，这并非胡诌……凤公子……还请回想一下！眼下你所效忠的商人，最初不也是蛮夷？夏灭之后，商人虽胜，却反被夏人文化所同化——今日传承夏人文化，甚至不惜挺身捍卫的，不正是商人吗？若商人都能因文化之力，变夷为夏，周人又怎会不可能呢？”他顿了一下，然后语重深长地劝说：“文化的力量有如水一般，能深深渗入人心；也似大海一般，宽阔包容一切……它远比种族、血统的力量，更加深远……却也更强烈！商人六百年来所保存的华夏文化，来日将透过那位诸夏的仰慕者姬旦之手，传承久远——文化，将彻底改变‘周’这个你眼中粗野的西戎一族！换言之……你们商人所传承之诸夏文明，来日将使周人获得新的生命！凤公子……盼你能放宽心胸，静待这一切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凤天凌听着白王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他还是难以接受殷商复国无望的事实，便说：“哼……我怎能凭你一面之词，便抛弃自己的信念与使命？就算我们的文化，真能同化周人好了——可也难保不受周人污染，再不复原本的纯洁！”

“哦，是吗……原来凤公子对自己所捍卫的诸夏文化……如此没有信心？”

“呃……？”

“你若真有信心，便能坦然确知你所深爱的文化，必定能将周人同化融合，而不会被消灭！即使，它会融入些许异族色彩，但这也将使原有的文化更获新生！若是一个故步自封、守旧不变的文化，只会日益陈腐衰败……海容百川，故成其大……当文化能对异族的要素兼容并蓄，方能去芜存菁，生生不息！这一切，在你这一位跨越夏、商二代的人身上，不是最清楚不过？”

“这……我……”凤天凌也一时无言以对。

白王又道：“若你愿意，大可随我到以后的时代，亲眼一见我所述是否有误！”

“不，我可不想去什么以后的朝代——”

“既如此……在下也尊重你的意愿。不过……在下之所以要带你离开这时代，全是依姬姑娘所望！”

“什么……苗儿她要你带我离开？”

“正是……当初在亟北荒原，我曾亲口承诺替你们二人各实现一个愿望……这，便是她的愿望了！”

“怎么可能——苗儿……她怎么会？”

“但凤公子放心，我已与她言明：除非出于你意愿，否则在下是不会违背你心志，强行带你离开。因此，在下只能尽力说服。”

凤天凌忽一转念，说道：“不对吧——苗儿唤你来，是为了救我一命吧？这样一来，她不就许下了两个愿望吗？”

“不……不是的！许愿救你性命的不是她……而是瑚月！”

“瑚月……？”凤天凌又一阵意外。

白王便向他道来，那时在亟北荒原，瑚月说有事跟白王商量，两人走到一旁，瑚月便对白王请求：“白王，既然天凌他不想许愿，不知可否由我代他来许？”

“好……只是必须与他相关之事才成，而且不可违背他的意志。那，你想替他许什么愿望？”

“白王，天凌他如今一心一意坚持投身于商人与周人的战争……可是我们都明白……这一场战争，商人必败……我不愿天凌在这场战争中，丧失性命……不知你能否在不改变今后历史的前提之下，来日救他一命呢？”

“好……我答应你！那你们务必小心避开黑火……否则，我也将束手无策！”

“黑火吗……”瑚月登时低首不语。

听罢白王讲述，凤天凌恍然道：“所以，是瑚月她……替我许下的这愿望？”

“是的……她真的相当挂念你的安危！眼前，我已实现了瑚月替你所许下的愿望，救活你的性命——但我尚亏欠姬姑娘一个愿望，未曾实现——便是将你带离这一时代！”

“哼……那我的答案也很简单！我、不、去！”

就在这时，姬亭忽然喊道：“天甲——”

凤天凌抬头望去，见姬亭站在门口，便说：“苗儿……？”

姬亭道：“天甲……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他日死在我同胞手下！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也不忍心见你继续杀戮我的同胞……所以，我才商请能穿梭时空的白王，带你永远离开这个令你、令我都难以自处的时代……如此，今后你便可再无牵挂，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凤天凌趋至姬亭跟前道：“苗儿……你……你为何……”

姬亭道：“天甲，在我心中，仍满怀对商人灭了夏国的强烈仇恨——我依旧期盼，来日周人能将商族彻底铲灭！只是，我更担忧心中最挚爱的你，是否能够平安无恙……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离开这一个纷扰的时代……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苗儿……对不起……此事……我无法答应你……”

“天甲……求求你！请不要辜负我这番心意——这是我真心的恳求！”

凤天凌看着姬亭如此恳求，心里也不由动摇起来：“阿父……师父……主君……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正自左右为难之际，凤天凌突然想起了瑚月：“啊……？瑚月呢？她怎么不见踪影？”

白王道：“她在外面……我正要好好安排她的事……奉劝你还是……先别去看她的好。”

凤天凌道：“白王，你这话的意思是？莫非我被姬克杀了后，瑚月也被那家伙伤了不成？”

白王脸色一黯，并不说话，凤天凌看到，就更加着急了：“你怎么不说话？”于是便扭头往屋外跑去：“瑚月！瑚月！”

等他跑到屋外，只见迦兰多默然站在一旁，而蓉霜则坐在地上，痛哭不止，凤天凌追问：“瑚月呢？她在哪里？”

蓉霜泣道：“瑚月姐姐……她……她……啊……”但因为太过悲伤，无法说下去了。

白王这时和姬亭一起走出来道：“瑚月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千年内丹，让你服下……配合我的剑气，才勉强把你给救活……所以……如今瑚月已逝……这就是失去内丹之后，她的原形……”白王指向了地上。

凤天凌顺着一看，发现在蓉霜面前的地上，躺着一具九尾狐的遗体，凤天凌震惊地说：“你说什么？瑚月……她……死了？这是……她……瑚月……我……我……”他摇摇欲坠地走到那遗体前，颓然跪倒，悲声道：“为什么……你也离我而去……瑚月……呜呜……呜呜……呜呜呜……”号哭之声，让大家都为之心酸。

数日后……

凤天凌寸步未离瑚月的遗体，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往昔与瑚月的点点滴滴，当真后悔莫及：“瑚月……回想过去的一切……我才知道……你始终默默替我付出了好多好多……最后甚至愿意为我而死……但我却从没有……好好珍惜你的心意……直至今日……你也再不会为我睁开眼睛了……我才明白……原来……你是多么值得我好好珍惜的人……我……都是我不好……瑚月……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凤天凌悲痛欲绝，抱起瑚月的尸体，发出撕心的哭声。

躲在远处看着的姬亭，也倍感心碎，她知道凤天凌的心永远都留给瑚月了，只得哀唤一声：“天甲……”然后转身，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