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参商刹那

 

 

三人来到明州，赶回夏侯府，经过码头时，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嚷道：“毕大哥家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好，帮主放心。”

三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年轻人，不就是当年那位海鲨帮的少帮主海富贵吗？三人便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结果海富贵一看到他们，就先惊讶地说：“你、你、你们是——”

夏侯瑾轩道：“少帮主，不，现在看来得叫你帮主，真是好久不见了。”

“真是你们？”海富贵见到他们，也很高兴，并且追问道：“谢大哥呢？”三人登时露出黯然之色，夏侯瑾轩道：“我们之前遇到了净天教的攻击，他……”

“他难道……？”

夏侯瑾轩点了点头，海富贵也是一阵难过，然后缓缓道：“虽说这次白道上不少人都遭了劫，我们帮里也损了不少人，可是连他那样好的功夫也……”暮菖兰听见，心里更加难受。

海富贵又道：“可恶！净天教来的时候，帮里兄弟拼死保护明州城，死的死伤的伤。平安怀着身子还要帮我的忙，差点小产……可恶的净天教！”

瑕一听便道：“平安……那位巨鲸帮的江姐姐？”

海富贵道：“我们三年前成亲了。”

夏侯瑾轩道：“两位天作之合，恭喜了。”

海富贵道：“是平安没有嫌弃我不成器，愿意下嫁给我。”

夏侯瑾轩道：“这是因为江姑娘看见了海帮主身上隐藏的资质吧。这个资质，谢兄也早就看到了。他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若是看见你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很开心。”

海富贵心里又是一阵感慨，接着他说：“对了，你……是夏侯家的少主吧？”

“正是。我本无意隐瞒海帮主。”

“我以前认不得你才是失礼了。魔教这次进攻明州，杀伤了许多人，简直是人神共愤，夏侯家是不是要出手反击了？夏侯家要是去攻打魔教，那我也一起——”话到这里，海富贵忽然顿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然后说：“我还是不去了……是不是很窝囊？哈哈。”

瑕道：“你这句话说的，倒是跟……大个子挺像的。”

夏侯瑾轩道：“这里还有很多人都要你照顾，留下是应该的。”

海富贵道：“以前他说的话，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了。以我的力量，想要杀去净天教为民除害根本不可能，我能做的，只有努力保护这个明州城。要是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还当什么大侠。”

他这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暮菖兰，让她回想起在虹芝屿上听到谢沧行说的话，心里倍添伤感。

海富贵道：“消灭净天教这样的大事，还是要你们夏侯家这样的大侠去做了。”

夏侯瑾轩道：“谢兄才是真正的大侠。而且，对净天教袭击中受到海鲨帮保护的明州百姓来说，海帮主已经是一名大侠了。”

海富贵一听，很是感动，暮菖兰这时走近说：“海帮主，虽然有些冒昧，之前沧行画的那张秘笈图解，可不可以……给我们做个留念？”

海富贵道：“嗯，这本来就该是你们的东西。”于是，就拿出那份“手绘秘笈”来，交给暮菖兰。暮菖兰接过来，捧在手心，看着上面的图画，不由感触伤情，一滴泪水，悄然地落在了画纸上。

暮菖兰把图画卷起来，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然后对海富贵说：“多谢海帮主。”

夏侯瑾轩则道：“看海帮主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海富贵道：“嗯，江湖不平，你们多多小心。”

瑕道：“你也要保重啊，帮我们问江姐姐好。”

夏侯瑾轩遂道声：“后会有期。”就拜别海富贵，继续往夏侯家方向赶去。

终于，回到了夏侯府前，瑕说：“瑾轩，到家了，你……”夏侯瑾轩默不作声，他停下想了片刻，便忽然飞奔而入，夏侯府看门的弟子见有人突然飞跑进来，便欲阻拦：“站住，不可擅入夏侯府！”但夏侯瑾轩如一支箭般跑来，二人也阻拦不及，而瑕亦从后赶上：“瑾轩！瑾轩你等等！”

等二人先后冲进府之后，两名弟子才发现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少主夏侯瑾轩，都报以一阵惊讶。暮菖兰此时才随后而进，三人一起来到大厅之中。甫一进厅，夏侯彰骤眼看到儿子出现在眼前，不由惊呆下来：“瑾轩？”

“爹……我回来晚了……”

夏侯彰急趋上前，仔细打量着他，这才喜出望外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夏侯瑾轩道：“是的，爹，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这么久……”

夏侯彰道：“说什么混账话！你还活着，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皇甫家那小子传信过来，我还不敢相信，如今你真的站在我眼前——”说着说着，夏侯彰激动得热泪盈眶，同时又欣喜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子！你还活着！哈哈哈哈！这些年，我总梦到你回来，现在，总归不是梦了吧？”

“爹……”

“回来就好！”

“爹，孩儿刚从蜀山归来……”

“蜀山？那你应该见到你二叔了，怎么他没一起回来吗？”

“是的，孩儿见到二叔了，可是……”夏侯瑾轩脸上现出黯然之色，夏侯彰一见，便觉不妙，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瑾轩鼓足勇气，说道：“净天教进攻蜀山，山上同道一同奋力抵挡，二叔他……他……”

“他……你二叔他怎么了？”

“二叔他……去了。”

儿子回来，夏侯彰本是一番欢喜，可是如今又骤闻弟弟去世，登时又如从九霄天外坠下，浑身一震，夏侯瑾轩此时跪了下来，说道：“爹……我没保护好二叔……您责罚我吧……”夏侯彰悲痛不已，转过身来，不让众人看到他落泪的样子。

瑕看见此情景，心道：“他们，一定很难过吧。最重要的亲人去世了。”

夏侯彰此时问道：“是净天教下的手吗？”

暮菖兰道：“没错。”

这时，一名弟子进厅禀报：“门主，魔教残党已退，庄内弟子和明州府衙的人正在善后。”

夏侯彰当即下令道：“留下受伤弟子，其余人，与我一同杀上覆天顶！”

“是！”

夏侯彰便迈步向大厅外走去，夏侯瑾轩也连忙起身跟上，可是走了几步，夏侯彰却道：“瑾轩，你留下。”

“爹？”

夏侯彰忽然回身，挥掌一劈，击落在夏侯瑾轩的脖子上，夏侯瑾轩顿时眼前一黑，就昏倒于地。瑕惊呼一声：“瑾轩——呃！”

 

折剑山庄之内，亦已经击退魔教，欧阳斌来向欧阳英报告：“魔教攻了一阵就退走了，城民和弟子们都没受什么伤。”

欧阳英道：“你再去四处看看情况，以免魔教卷土重来。”欧阳斌领命便去。

这时， 欧阳夫人和欧阳慧一起走了过来，欧阳夫人说：“老爷，这次攻打我们的，就是姜世离的净天教？倩儿她……”

欧阳英立刻生气地说：“别再提那个不孝女，我欧阳英只有一个女儿！”

欧阳夫人哀道：“怀胎十月，我怎么可能当做没生过倩儿……”欧阳英听了，心中仍是一阵沉痛，遂闭起双眼，不再说话。

欧阳慧忙安慰母亲道：“娘，你别难过，慧儿一定会好好练武，把姐姐抢回来！”

欧阳夫人凄然道：“慧儿……乖孩子……”

 

皇甫卓这时也回到了开封城，他向送自己回来的蜀山弟子表示谢意：“多谢道长送我回来。”

“不敢。那在下这便回蜀山复命了。”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少主！您、您终于回来了！”

皇甫卓回头一看，原来是弟子刘言，见他一副慌张的模样，便问：“咳咳，何事如此慌张？”

“净天教进攻开封，门主率我等拼死抵抗，但因门中有叛徒下毒，弟子们死伤惨重，虽然最后击退敌人，门主、门主却……”

“父亲怎么了？”

“门主受了极重的伤……”

皇甫卓一听，登时激动得触动体内伤势，刘言惊道：“少主？”但皇甫卓也顾不了许多，就飞奔回府，刘言和那名蜀山弟子也一同赶上。

皇甫一鸣正瘫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他真的伤得很重，气息奄奄，可是仍然强撑一口气，为的就是要等皇甫卓回来。皇甫卓赶回来，看见重伤的皇甫一鸣，不由失声大叫：“父亲！”便飞奔上前。

皇甫一鸣抬起头来，说道：“卓儿……”他发出苦笑道：“呵呵呵，能见你最后一面，这是上天想最后给我一点补偿吗？为父就要去了。哼，没想到当年我机关算尽，想借姜承一事把欧阳英拉下武林盟主之位，算计不成，反倒招来了净天教这么一个大祸害。”

“父亲，你不要激动，会牵引伤势，已有弟子去找大夫了——”

“听我说完！”

皇甫卓便只好乖乖地静听下去，皇甫一鸣接道：“不管怎样，姜世离这个魔头出自欧阳家是事实，这次我皇甫家死伤惨重，其他门派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要拉欧阳英下马，就看这次。”

“我们身为武林世家，众所瞩目，当以仁义立世，父亲，盟主之位，何必如此执着……”

“闭嘴。我们皇甫家既然是世家名门，武功名望，都是上等，武林盟主之位，凭什么我们就坐不得？你是我皇甫一鸣的儿子，比他们那些窝囊废都要优秀百倍！这个盟主，我当不成，你一定可以！”

“父亲……”皇甫卓看到父亲到如今这个时候，仍然如此执着，心中实在难过。

皇甫一鸣又道：“哼，净天教那些杂碎，居然敢说我要是肯屈膝磕头，就让我当他们的走狗？我堂堂皇甫世家，该当领袖武林，怎可能和那些跳梁小丑同路？卓儿，皇甫家就交给你了，武林盟主——盟主……”说到这里，皇甫一鸣再也没有余力往下说了，他的头往下一垂，便就此气绝身亡。

“父亲！父亲！”皇甫卓激动之下，触发伤势，登时口吐鲜血，仆倒在皇甫一鸣的身前，刘言等人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