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忆天墉往事

天墉城的一所客房里，一名小孩正在穿上天墉城弟子的衣服，这时外头传来一把女声呼唤：“玉泱，可打理好了？”

小孩连忙应道：“好、好了，弟子这就……”他边说边跑到屋外，说道：“妙法长老……弟子……穿戴得可还整洁？”

这位妙法长老年纪轻轻，正是芙蕖，她刚刚接任妙法长老不久，但因为待弟子们宽厚仁和，所以很得门派中人的拥戴。而且自从她接任妙法长老后，性格也日渐变得沉稳大方，进退合度。

芙蕖这时打量着小孩上下道：“待我瞧瞧。哎，这衣裳——”

“衣裳？衣裳怎么了？哪里不妥，弟子即刻去换。”

“逗你玩儿的，还当真了？就这样挺好，待会儿见了掌门师兄记得给他问安，可别傻愣愣的。”

“掌门他……弟子……”

“你啊，也不必太拘束了，掌门师兄看起来挺严肃，其实人特别好。”

玉泱连忙抱拳道：“弟子失礼，不该、不该妄加猜度。”

“这还没见到师兄呢，怎么就跟着他一板一眼起来了？走吧。”

说完，芙蕖就带着玉泱往掌门所居的“临天阁”走去。

当来到临天阁前，玉泱便停了下来，芙蕖回头看他道：“都说了不用紧张，怎么还是……罢了罢了，在这儿等上一会儿，你心里静了，我们再过去临天阁。”

“是……都怪弟子没用。”

等玉泱平静下来之后，二人便走到临天阁门口，两名守卫的弟子立刻拱手相迎：“妙法长老。”

芙蕖道：“不必多礼。”

“掌门已经与弟子二人交待，若长老前来，入内即可，无须通报。”

芙蕖就对玉泱说：“玉泱随我进去。”

“是。”

说完，芙蕖就领着玉泱步入临天阁去。

看着二人进入，其中一名守门弟子修束道：“那个孩子……便是妙法长老由山下带回来的……？”

另一弟子修易道：“嗯，听说上山也几个月了，却一直未曾拜师，只计在长老名下，如今前来参见掌门，想是另有机缘。”

修束道：“隐约听闻，那孩子颇具剑术天分，妙法长老莫不是有意令他拜掌门为师——”

修易道：“要真这样，可太让人羡慕了！上回去大雪山除妖，有幸目睹掌门一展道剑，当真精妙无匹，吾辈只怕一生难以企及。”

修束道：“也许正因如此，门中才迟迟未有任命执剑长老……历代执剑长老皆为天墉城剑术之冠，而如今放眼昆仑，又有谁能够胜过掌门？”

修易却道：“师弟入门三年，时日还是短了些……执剑长老之位，掌门说过早有计较，只是……那位师叔远游在外，尚未归来。”

“竟有此事？”

“掌门曾言，其剑术不及此人万一，我觉得虽难脱夸大，但是能得掌门青眼，师叔定然也非等闲之辈吧？”

“这……倘若真有人比掌门还厉害，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了——”

这时，芙蕖和玉泱已经进了阁中，来到座前，见陵越正背向着他们，芙蕖便轻声唤道：“师兄，芙蕖来了。”

陵越便徐徐回身，芙蕖遂指着身边垂首而立的小孩道：“这个孩子，就是我与你提到过的玉泱。玉泱，还不过来行礼？别害怕。”

玉泱战战兢兢地走出几步，说道：“掌门……弟子……”

陵越道：“跪礼可免。”

玉泱便抱拳道：“我……弟子玉泱……拜见掌门。”见过礼之后，玉泱便轻轻抬起头来，正好与陵越视线相触。

只见玉泱的眉心中间，有一点朱砂，正恰好跟百里屠苏相似，陵越看见，也不由一阵愕然。

芙蕖见他脸色错愕之色，便道：“是不是……有点儿像……屠苏师兄呢？”接着说：“玉泱……是我无意间在昆仑山山脚下的村子里遇上。那儿的人将眉间朱砂视为不祥……要处死这个孩子，因我承诺带他离开、永不返回，村民方才作罢。玉泱根骨极好，于剑术上的天赋胜过大多数天墉城弟子。师兄，这些年来你从未收过亲传弟子，身为掌门诸事繁多，却没有一个徒儿侍奉左右。芙蕖明白，以师兄之能，若要收徒，定然资质品性缺一不可。不如……考一考玉泱，若确为可造之材，先在师兄跟前端茶奉水、打理居室亦可，一饮一啄无不是修行，来日方长，天墉剑术总不至由我们几个长老的弟子传承，仍须师兄亲自指点。而这个孩子……自幼坎坷，假如能得师兄教导，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说了这么多，陵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芙蕖怔道：“师兄……”

陵越这时才开口道：“玉泱，你想要修习剑术？”

玉泱道：“弟子……弟子……”

芙蕖见他支吾相对，便说：“掌门师兄问什么，你据实以告便是。”

玉泱才道：“弟子……是想学剑。”

陵越道：“为何？莫不是盘算日后回村报仇？”

玉泱登时愣住，陵越道：“自古侠以武犯禁不在少数，你遭遇不平，心有怨恨实属平常，但若以为学剑之后便能任意妄为、快意恩仇，则不该做我天墉门下。”

芙蕖连忙道：“师兄……”

玉泱又是支吾答道：“掌门，弟子……不会再去找那些人。”

“哦？”

“弟子有个妹妹叫小圆，自从爹娘过世，一直都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后来……小圆也生病死了，不过……虽然她是我妹妹，但她眉心没有朱砂，村里人还是请了大夫给她看病的……我……很感激……那天……小圆她抓着我的手……让我……让我以后替她看看春天的小花、夏天的绿树……弟子答应她了，这些事很重要很重要……比报仇重要得多……如果整天想着报仇……一定不能真正完成小圆的心愿吧……”

“那么，你因何执剑？”

“弟子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求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要是我更强一些……也许就能带着小圆离开村子……穿过大风沙去别的地方……也许那里有更好的大夫可以把小圆治好……那些事情，弟子以前做不到，以后绝不想再有同样的……”

芙蕖听罢，感叹道：“‘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

玉泱道：“男儿立世，要是连这点都办不到，又有什么用？”

听到玉泱的话，芙蕖不由叹道：“这些话……屠苏师兄也曾经说过……”

于是又一次勾起了她往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