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忘川解谜团

 

 

时辰到了，百里屠苏和风晴雪一起来到女娲神庙的东南方，只见红玉已经在此等候。红玉见二人来了，便迎上去问：“百里公子，女娲大神所言进入魂之彼岸的通途，应当便是此处了吧？”

百里屠苏看了看那个灵气冒升的法阵，便说：“时辰与所在之地分毫不差。”

红玉道：“那等猴儿他们到了，就立刻启程，希望此行……能够弄清楚玉横、欧阳少恭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话音刚落，风晴雪就指向另一边道：“兰生、襄铃已经来了。”只见二人快步走来，和大家会合，然后便一起踏入法阵，进入忘川的魂之彼岸。

由于这是一条隔开阴阳的忘川彼岸，位于死者的国度，所以他们一路行来，都会遇到不少鬼魂，有的会对他们造成骚扰，有的则避开他们，不敢靠近，总之一路上走走停停，耽搁了一些时间。

穿过了雾障通道，终于进入忘川蒿里，此地风光又与先前不同，有如星光的一般的幽魂流动着的忘川，煞是迷人，风晴雪道：“这儿……就是蒿里吗？有种非常宁谧，和别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方兰生道：“大神说过：‘由心中念想，或许便会看见你所牵挂’，那我们……究竟能见到什么……？”

百里屠苏也是满心冀盼，大家便向前走去。走了没多远，风晴雪忽然指着前方道：“苏苏你看，那边……有个人，好像是、好像是……”

百里屠苏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前面，他立刻喊道：“娘……”然后便飞快地跑过去，等到了那人的背后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就停下来，再次喊道：“娘——！真的、真的是你？娘……”可是他喊了好几声，韩休宁都全无反应，百里屠苏不由又感到失望道：“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

正当百里屠苏以为又一次失望的时候，只听韩休宁忽然开口道：“谁……有谁……”

百里屠苏一听，马上应道：“是我……是云溪！”

韩休宁道：“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娘’……你……是谁……也同自己的母亲分开了吗……”

百里屠苏登时愣住，其余几人也赶了上来，风晴雪道：“巫祝大人……”

红玉道：“蒿草中魂魄不计其数，巫祝大人……或许是因百里公子的念想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然而……昼夜幻梦、耽于往昔……无法听清别人的声音，也无法辨清别人的形貌……只是沉缅于自己的思念之中……”

听了红玉这么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这时韩休宁又道：“云溪……我的孩子……”

“娘？”

“我的孩子……也已经和我分开了很久很久……对那个孩子……做下了……残酷之事……”

惊闻此语，风晴雪便说：“残酷之事……”

襄铃道：“巫祝大人……是在说屠苏哥哥吗？”

百里屠苏也不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听韩休宁说道：“云溪……不会……原谅我……”

随着光华流转，众人一下子被带到了另一个境界里，方兰生怔道：“这里……”百里屠苏认得这里不正是乌蒙灵谷的“冰炎洞”中吗？

襄铃向前望时，看到韩休宁站在一块巨石前，便喊了出来：“巫祝大人？”

红玉道：“应当是被卷入了她的思念之中，眼前是她回忆，亦为虚幻……”

只听韩休宁说道：“焚寂之剑封印日益衰弱，凶煞戾气由此封剑巨石中隐约透出……虽未现大祸之端倪，然吾儿云溪已是……当日身怀六甲，不该前来禁地……如何料到因封印减弱之故，焚寂煞气入怀……云溪降生，体质竟比历代大巫祝更形阴煞……即便令他修炼古老传下的心法予以缓解，亦未见全然好转……望女娲娘娘保佑乌蒙灵谷、保佑吾儿……但愿焚寂封印一事莫要引发其他祸患，我……会静静等待自幽都而来的使者……”

听到这里，风晴雪道：“原来……苏苏因为焚寂的缘故，体质和其他人不一样……”

百里屠苏不由以手托额，寻思道：“娘……从未告诉我这些……”

这时候，又是光华流转，在他们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幕境象。同样是在这冰炎洞中，两路人马正在激斗，其中一方是韩休宁以及一个来自幽都的巫灵使者，而另一方竟然就是欧阳少恭和雷严。欧阳少恭正在施展一个血红的法阵，而焚寂剑就悬于这法阵的上空，却在这时，幽都使者发出强大的力量猛攻向雷严和欧阳少恭，迫使他们不得不全力应接，而韩休宁则乘此机会，施法把韩云溪的身体送到了那法阵之上。此时，焚寂剑断裂开来，剑中魂魄竟全部注入了韩云溪的体内，最后法阵消散，韩云溪从空中坠下，与焚寂剑一同落在地面。而整个冰炎洞则陷入坍塌，雷严带着被轰得昏迷的欧阳少恭狼狈而逃。

看到这儿，他们从这个境象中回到了忘川蒿里之中，但是大家还没有完全回过气来，方兰生颤抖着说：“刚刚那是什么？也是巫祝大人的回忆？”

红玉脸色一沉道：“移……魂……”

风晴雪道：“哥哥在巫祝大人身边……那他后来、后来怎么了？还有另外两个人，不是……雷严和少恭吗……”

百里屠苏沉声道：“雷严……欧阳少恭……乌蒙灵谷之事果然与他二人相关！”忽然，在他脑里闪出一些东西来：“等……等一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随即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此时，韩休宁又开口说话了：“村子结界消失的那一天，整年中唯一的一天……许多通晓法术与毒术之人忽然闯入，不由分说便开始屠杀，简直……像一场噩梦……他们……应是谋划已久，只为夺取焚寂剑灵……村人受女娲娘娘庇佑，血脉之中拥有灵力，然而大多数人并未修习法术，几乎与常人无异……拼死抵抗，亦难逃噩运……我与巫咸大人……甚至不能去冰炎洞外守护族人，只留下了其他巫祝……因为我们须得看守焚寂之剑……”

风晴雪一听便道：“大哥……”

韩休宁接道：“那个时候，巫咸大人从幽都赶来乌蒙灵谷还没有多久，尚未来得及以女娲娘娘所赐法器增强封印之力……后来，果然有二人来到冰炎洞底……用铸魂石中灵魂之力破坏封剑巨石，并且布下一个红色法阵……企图取走焚寂内的剑灵魂魄……”

风晴雪道：“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红色法阵，就是血涂之阵？”

韩休宁道：“云溪……他担心我……偷偷跑来冰炎洞祭坛……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刹那……我……眼睁睁看着……看着我的孩子被对方法术杀死……”

此语一出，当真让所有人为之震撼，大家不约而同望向百里屠苏，襄铃更是难以置信地说道：“死……是说……屠苏哥哥吗？怎么会呢？屠苏哥哥现在……不还好好的？”

韩休宁道：“我……既伤心又焦急……焚寂剑灵眼看将被引走……乌蒙灵谷世世代代镇守此剑，怎能坐视其落入歹人之手……哪怕全族尽毁，亦不可令别人夺得焚寂之力……巫咸大人告诉我……血涂之阵乃是世上最诡异霸道的咒阵之一，昔日龙渊部族用作引魄移魂……于是……我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众人一听，又是心中一震，风晴雪道：“不会是……不会是……”

韩休宁接道：“我恳请巫咸大人代为抵挡那二人一时半刻，自己则趁他们分神之际，反过来借用血涂之阵的力量，加上女娲族封印之术，将被引出的焚寂剑灵封入了我儿体内……”

“什么？”方兰生乍舌地叫了出来，风晴雪道：“苏苏身上的封印……真的是巫祝大人……”

韩休宁道：“历代大巫祝因时常接近焚寂，体质渐渐变得阴煞，血脉相承，每一代都必须修习古老流传的心法方能缓解……可是到了云溪身上，心法却效用甚微……他的身体……与焚寂剑灵十分相合……那时……他命魂、四魄已被铸魂石吸走，余下的……我以法力暂时稳住，直到它们和剑灵魂魄一同被血涂之阵的力量封印……”

襄铃惊讶地说：“怎么、怎么能这样……那屠苏哥哥他……”

韩休宁道：“我不知道……如此究竟是对还是错……那一刻，我只是……竭力守护焚寂之力不被夺取……在那以后……对方会否想方设法破去封印之术，重新取走剑灵魂魄……亦非我能预测……得到了焚寂剑灵中的命魂……云溪……或许……或许死而复生亦有可能……他……要是活过来……又将如何……会怨恨于我，还是……”

方兰生这时激动地说：“活过来又怎样？这种死而复生谁又稀罕！”

风晴雪也感到悲伤，说道：“为什么……太残忍了……苏苏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孩子作镇守凶剑的器具……那个封印令苏苏这么痛苦……原来、原来……”

红玉这时回头去看百里屠苏，却发现百里屠苏一直用手托着额头，作沉思状，便唤了声：“百里公子！”

风晴雪也立即望向他：“苏苏，你怎么了？”

百里屠苏道：“我……我记起来……村子结界……玉横……欧阳少恭……”

原来，百里屠苏的脑海中闪现出了昔日的记忆，那天他如约来到红叶湖去见那位大哥哥：“大哥哥！”等他来到其身前时，发现大哥哥正在玩弄着一块发光的玉石，韩云溪便感到一阵新奇道：“咦，这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呀？还会发光～”

“好玩？”那大哥哥把玉石收起，徐徐转过身来道：“可不是用来玩的，这叫玉横，是个了不得的宝贝。”这个大哥哥的容貌不是别个，正是欧阳少恭。

韩云溪道：“宝贝？很厉害吗？大哥哥身边的新奇玩意儿真多～”

欧阳少恭道：“中原风物与此地大为不同，你自然看什么都觉新奇。”

“我、我又不能离开这儿太远……大哥哥说的……在河上放灯、在戏台前看戏，我一样也见识不到……”

“莫要沮丧，你如今年纪尚小，怎知日后便没有机会踏遍这缭乱红尘？”

“唔，最好是有……不然可要闷死了……假如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儿，我就把小蝉带上～虎头乖乖的，不惹我，我也带他去～”

“这，可更要等你们长大些了，小孩子远行恐多有不便。”

“不是还有大哥哥吗？你可以带我们去玩儿吧？”

“你如此跑出村子，已属不妥，若去更远之处，我岂能答应？”

韩云溪一听，又是失望地说：“唉～～～真、没、劲……”

欧阳少恭道：“你们村中规矩既为古训，想必自有其道理，倒也毋须为此焦虑沮丧。唯一可惜便是，这下却不能去你家中作客了。”

韩云溪马上道：“大哥哥想来我家作客啊？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有一天，别人能进村子——”可是话说溜了嘴，马上又打住道：“哎，不行、不行，当我没说好了，娘不让说这些的。我今天出来，就是想和大哥哥讲一声，这几天都不能和你在山里玩儿了，也不能听你讲故事，因为……娘让我好好练法术，再过五天她和其他巫祝要来考我……”

欧阳少恭道：“勤奋修炼，原也是应该。”

“怎么连大哥哥都这么讲……练法术到底有什么用嘛……算了，我、我先回去了……”

“改日再会。”

“嗯……”说完，韩云溪就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之后，另一个身影在欧阳少恭身后的树丛中走出，欧阳少恭道：“闻他之意，乌蒙灵谷结界倒也并非无懈可击。只有一天……雷严，你吩咐门中弟子仔细探查一番，结界是否会有减弱或消失之时，务必要查得清楚，为此即便耗费一年半载，亦无甚干系。”

雷严道：“少恭，这偏远小村中，当真有你想要之物？”

欧阳少恭笑道：“呵呵，何止是我想要，焚寂之剑邪力强大无匹，若能助我取得，对青玉坛亦是大有裨益。”

雷严道：“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