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相的残酷

 

 

当他们走到一处花丛前面时，方兰生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口而出便喊：“二姐——！”他快步上前，走到了他二姐的身边，可是他的二姐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站在花丛前，方兰生心惊肉跳地说：“怎么……怎么会……二姐……只是在想事情对不对？”

他二姐只是轻轻点头，神情木讷，方兰生更加感到不妙，再道：“还是……生我的气，故意吓我……”他二姐还是只点头，没作声。

看到这里，百里屠苏已经明白，他二姐早为焦冥所侵蚀了，只是方兰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接着说：“我错了，二姐……不该逃婚，不该离开琴川……你骂我吧、狠狠骂……就像以前那样，你不是……不是都会生气吗？二姐……干嘛不理我……是不是……怪我离家太久……连你生病都没有守在旁边……我……我现在懂了……很多事情你是为我好……我还埋怨你……你……原谅我好吗……”

襄铃看着方兰生如此痛苦的挣扎，心中不忍，就上前安慰他：“兰生……”

就在此时，欧阳少恭的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小兰，姐弟重逢～是否十分欣喜愉悦？”

众人当即抬头望去，只见欧阳少恭和两名青玉坛弟子一并从一座石室中走出，方兰生惊讶道：“少恭……你……你没事？”

欧阳少恭脸上尽是一派轻松的表情，淡淡地说：“自是平安，让小兰挂心了。”

方兰生道：“那……青玉坛这样，又是怎么回事？二姐和其他琴川的人……他们……”

欧阳少恭道：“小兰过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方兰生便迈步向他走去，可是红玉这时却喝道：“猴儿别去！别过去！”

方兰生被红玉这一喝，就顿时停了下来，一脸惘然。

欧阳少恭阴笑道：“呵呵，红玉倒是越发凌厉。说来亦非大事，不过闻知琴川疫疠流行，特将患病之人接来此处治护。”

方兰生忖道：“治病……那二姐他们……没有……没有被焦冥吃掉？是因为生病才变成这样？”

欧阳少恭道：“小兰怎么不明白呢？如今这般，他们就再也不必为病痛所苦，更可形貌永驻、容颜不灭，这岂非天底下最快也最好的治病之法？”

此语让百里屠苏心头一凛，方兰生也惊愕道：“你说……什么……”

风晴雪道：“少恭……是你、给他们服下了仙芝漱魂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欧阳少恭道：“不是已经说过，只为了～治病救人，治他们的病，救琴川的人。若将这些病患继续留在琴川，不出两个月，那儿就要变成一座死城，疫病还会渐渐蔓延到其他城镇，总不能放任不管吧？你说呢，晴雪？”

“我……”风晴雪也回答不上，因为欧阳少恭此言确实在理。

方兰生这时道：“少恭！我们问的根本不是这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二姐和其他人吃那个药，就算……就算治不好，人死入土为安，即使一把火烧了都行！你怎么能让他们的身体给虫子吃掉？”

欧阳少恭道：“若真是那样，小兰岂非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二姐？日后对着画像追忆，不嫌太过无趣？”

“少恭你——！”

“不过，小兰尽可放心，方家二姐过世之时十分安祥，并没有什么苦痛。待我想想，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对了，是在替她弟弟缝一件吉服，大婚时穿的红袍子，当真是爱弟心切，分明已经病重，还把缝到一半的衣服带来青玉坛，看样子小兰的亲事她也时时刻刻惦在心里。我瞧见了，很是感动，所以在一旁耐心看着，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她把那件衣服缝完，才让她平静离去。”

欧阳少恭每一句说来都轻描淡写的，但是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是无比震撼，欧阳少恭又道：“只可惜，那衣服是病人碰过的，也不能留给小兰，只好举火烧了。”

方兰生惊道：“你、你是说……二姐根本不是病死……是你……是你……”

欧阳少恭接口道：“杀了她？小兰，我怎么会杀方家二姐？小时候，她还带我去逛灯会、放过花灯，我只不过想救她，那般日日受苦，看着可怜得很。”

红玉道：“即便真是不治之症，也由不得你如此夺人性命！”

欧阳少恭道：“却也并非不治——”

方兰生一听，脑中又是一阵轰鸣，不由自主地倒退回众人的身边，无法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少恭……杀了二姐……少恭杀了二姐……”

襄铃看到方兰生那痛苦和恐惧的神情，不由得担心地唤道：“兰生……”

方兰生则神情恍惚之中，一跤绊倒在地，说道：“少恭……你究竟是少恭……还是我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这些……通通骗我的吧？是在做梦？”

欧阳少恭道：“怎么，小兰认识的欧阳少恭还有两个不成？”

方兰生闻言，惊惧更深，襄铃激动地说：“少恭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红玉却道：“他不是变了，而是一直都在欺骗别人！”

欧阳少恭道：“红玉如此，委实令我伤怀。你曾与百里少侠数说我的不是，我也从未计较，想不到红玉却不领这份情。”

红玉听得毛骨耸然，欧阳少恭道：“医者皆是父母之心，然而医道纵然通天，又哪里有起死回生之说？凡人生老病死，转瞬即逝，活着时已经历太多苦难，种种追寻，不过如渴鹿逐焰、人心迷妄，皆是镜中花、水中月。倒不如服下这仙芝漱魂丹，形体长存，三魂七魄归于玉横，岂不更加完满？”

听到欧阳少恭提到“玉横”，方兰生又是震惊道：“玉横……魂魄……”当即一举从地上跃起道：“你！你把玉横交出来！”

欧阳少恭道：“小兰可是想寻你二姐的魂魄？可叹晚了一步，先前取走的那些，昨日我用来炼药，已然耗尽。”

风晴雪惊道：“耗尽？”

欧阳少恭道：“就是～没有了，比魂飞魄散，还要消逝得更加彻底。”

“你！”方兰生又惊又怒，只说了一个字，便已无法再往下说了。

风晴雪也连连摇头道：“太残忍了……”

欧阳少恭道：“哦？晴雪懂得什么叫作真正的残忍？”

风晴雪不明白他的所指，登时愣住，欧阳少恭道：“我来告诉你～那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我这样，不过物尽其用，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百里屠苏忍不住问道：“仙芝漱魂丹并非只得一颗？而效用如何，你也早就知道？！”

欧阳少恭道：“百里少侠是指你母亲之事？呵呵，这却怪我不好，忍不住同你开了一个小小玩笑。”百里屠苏不由脸色一变，欧阳少恭随即道：“少侠心中定然疑惑，其实，她也算我的一位故人了，当初阻我一桩大事，如今这样，仅是回报一二。”

百里屠苏更加感到惊诧，便问：“说清楚！什么故人？”

欧阳少恭道：“当真可惜，没能看到你觉察真相时那种痛苦绝望，虽然～很想亲眼见一见，但许多东西如同酿酒，过上一段时日，或许变得更加美味也说不定～如何？百里少侠，经过这些日子伤心抑郁，今日再见到如此多的人，与你母亲作伴，是不是～非常有趣呢？还是说……你已经亲手把她给烧了？”

欧阳少恭的说话句句刺痛百里屠苏，使得百里屠苏怒气不断从胸中燃起，煞气再次提升起来，他怒声道：“欧阳少恭！我曾经、曾经对你毫无怀疑！”红玉见百里屠苏煞气骤升，心中吃惊，而欧阳少恭却道：“得少侠此言，荣幸之至。”

百里屠苏双眼红光暴放，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

风晴雪急忙阻止道：“苏苏！”

襄铃也喊道：“屠苏哥哥！”

欧阳少恭道：“少侠可要想清楚～是能够先杀死我，还是因为催动煞气先变为疯狂。”

百里屠苏闻言，心中顿时左右为难，欧阳少恭接着说：“焚寂之力……哼，本来便是属于我的东西！不过，尚未解封，到底成不了大气……这赤红眼瞳、腾腾黑煞，倒如想像中一般美妙～诸位不用焦急，也不必气恼。很快～你们也会变为焦冥、获得永生，随我去蓬莱建立一个永恒之国。还要多谢诸位，若无你们辛苦寻来仙芝，此事又如何能成？”

风晴雪听罢，又是一愕，欧阳少恭道：“琴川是我回忆之地，那里的人自然也要带上，不然这场疫病岂不白费？算来算去，还差一个瑾娘，呵呵，已经派人前去接她。”

方兰生惊道：“疫病……也是你搞的鬼？”

红玉则明白了一些什么，当即问道：“蓬莱……？你……同巽芳公主有什么关系？”

欧阳少恭听她问起“巽芳”，也是感到愕然：“何以知道巽芳？”

红玉没有回答，欧阳少恭便语气一转，变得令人心寒道：“不说吗？无妨！留下你们，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说，我耐心也不差！”

红玉感到他杀气骤现，急忙道：“小心！”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欧阳少恭已经施展法术，把百里屠苏、风晴雪、红玉、方兰生、襄铃五人一下子羁绊起来。阿翔长鸣一声，向欧阳少恭猛扑过来，想用爪子攻击他，可是欧阳少恭运劲一扫，就将阿翔重创于地。

百里屠苏失声大叫：“阿翔！”

欧阳少恭冷笑道：“救主心切，倒是令人钦佩，可惜不自量力，又是何苦？”

百里屠苏更为痛恨道：“欧阳少恭！”方兰生也切齿道：“可恶……”

欧阳少恭道：“百里少侠小心着～可千万莫要气急，你这般大喜大悲总是不好。”

此时，尹千觞终于开口了：“少恭，为何如此祸及他人？当初你只说对付百里屠苏，答应过我不会动风晴雪，玉横也一定封而不用！”

他这一开口，便让百里屠苏等人再度震惊，风晴雪道：“尹大哥？”红玉道：“你们……早已认识……”

欧阳少恭道：“我做什么，不必一一与千觞明说吧？难道千觞便没有任何事情隐瞒于我？”

两人对望，尹千觞感到欧阳少恭目中杀气又现，他便抢先出手，运起夹铁就向欧阳少恭劈来，欧阳少恭双手捻诀，已然祭起一股力量，回护身前，架住尹千觞的剑。接着他的力量不断增大，反压过来，尹千觞被他的力量压迫得连连后退。尹千觞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于是便念动真言，使出移形之法，把百里屠苏等人送离此地。

由于他把力量分散开来，也终于无法再抵挡得住欧阳少恭的力量，被欧阳少恭的力量冲击得狂退数尺，单膝跪在地上，直喘粗气。

欧阳少恭道：“我……要动风晴雪，你心痛了？呵呵，像个妹妹……何不说她就是你的妹妹？千觞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也未曾知会一声？太见外了。”

尹千觞心中暗惊，可是身遭重创，无力再对欧阳少恭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