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赣南大厮杀

 

回说石达开在福建虽然战事顺利，但由于粮草不足，难以养兵，石军在福建数月后，再次进入江西地面，到达赣南。

此时，杨辅清的部队也进入赣北，与石达开部形成犄角之势。曾国藩的战略重点在天京外围，因此，为了防止石、杨二军汇合，派了萧启江来阻挡石达开部队。

石达开进入南安之后，与众将计议道：“现今形势，在江西战场必有一争。不知诸位对我军今后的行动有何设想？”

张遂谋不语，石凤魁道：“如今杨辅清在赣北，我军在赣南。湘军防北则我军进，防南则杨军进。如此看来，当与敌军大干一场！”

彭大顺却道：“不成！杨辅清这厮，我军危难之时离去，如今还要帮他吗！”

石祥贞道：“不过如今确实是好机会。清妖在江南大营新败，趁此时机，利用我军士气打垮敌军！”

张遂谋道：“依我看，千岁胸襟，必不会记恨杨辅清，而如今确实是再败清兵的好时机。只是曾国藩必不以江西战事为重，因此，即便我军在赣大胜，亦不能动摇湘军根本。我军若能潜入湖南，扼长江上游，则可控制江面，如此一来，湘军必不战而溃！”

石达开道：“不错，江西战场并不是湘军主力所在，即使拿下也难以作为，何况入川之意吾早已有之。但杨辅清虽离我而去，却也并无相残之心。我军要做好入湖南的准备，但在江西战事尚有可为的情况下，尽力为友军创造条件。个人恩怨怎可凌驾于我等的志愿！”众将便齐声应是。

结束会议之后，石达开回到后院，洪宣娇来见他，向他问道：“你一定要准备入川吗？”

石达开道：“不错！”

洪宣娇沉吟一阵，便问：“能不能不去？”

石达开道：“即使我能容忍，天王也容不下我。此去川境必有危险，我希望你能回到天京……”

洪宣娇立刻道：“你以为我是贪生之辈？”

石达开走到池塘边不语，洪宣娇趋上前道：“战场之上，我有否后退过一步？”

石达开道：“可是，你终归是西王妃……”

洪宣娇道：“那么，是否我要成为翼王妃才许我跟你入川？”

石达开吃了一惊：“这……这……宣妹，我……”

洪宣娇道：“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一个将领，除非你下命令，否则我怎么也要跟你走的！”

石达开只好道：“好吧，既然你自己选择了，我也无话可说……”

洪宣娇心道：“有时候，觉得与世无争才是幸福的……”

石达开心中却思：“国且不国，何以家为？”

且说萧启江引兵而进，亦与众将计议：“曾大帅叫我等堵住石达开去路，但石达开是长毛中坚，诸位有何计策？”

梁万贵道：“要什么计策，直接攻过去！石达开乃丧家之犬，有何可惧！”

刘岳昭则道：“不可，如今我军新败，不能与敌硬拼！”

胡中和也道：“看我军目前的状况，是斗不过长毛的……”

萧启江道：“石军骁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军于此处设下埋伏，再去诱敌，必定成功！”

刘岳昭道：“让我去诱敌吧。”

萧启江便道：“好！我们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计议定当之后，刘岳昭便引一军出击，来到太平军营前搦战，刘岳昭大喝道：“长毛发匪，出来受降！”

石镇吉道：“无知之辈，竟敢在此叫嚣！”就杀出营来，与刘岳昭交战。两人在阵中大战数个回合，刘岳昭便突然虚晃一招，回马退返阵去。石镇吉得意道：“打不过逃了吧，哈哈！”

刘岳昭道：“不是打不过你，而是我带来的小兵就能打败你，又何必我亲自出手呢？哈哈！”

石镇吉闻言，勃然大怒道：“可恶！给我杀！”就与石祥贞、石凤魁一定领兵冲杀过去。

刘岳昭战不住，便道：“好，好。厉害！看来我要去请救兵了。”便率部败退。石镇吉大喝道：“想走？还没这么便宜的事！”竟然提兵追赶上去。

等石镇吉三人率兵追到敌军城前，石凤魁道：“似乎城内没什么驻兵。”看着刘岳昭进入城里，石镇吉就下令挥军追杀进去。石祥贞劝道：“谨防有诈！”

石镇吉却道：“看城内并无伏兵，我们杀进去吧！”就率众杀进城去。谁知道刚进城内，便杀声震天，伏兵齐出，堵住出口，石镇吉急忙传令撤退。全军便奋力冲突，此时，张遂谋、洪宣娇各引一军分别赶来迎救，但是刘岳昭亦已引军杀出，截住洪宣娇部。

石镇吉三人全力冲杀，清将梁万贵和石祥贞相遇，得意地说：“中我们的计策了，看你们怎么逃！”

石祥贞道：“别高兴得太早！”一抖长枪，便有千钧之力轰来，梁万贵慌忙退马避开，石祥贞大发神威，梁万贵战他不住，只得让路，被石祥贞杀开一个缺口，石镇吉、石凤魁当即率众随石祥贞从此处突围。

张遂谋引军到来，接应了三人，而洪宣娇也摆脱了刘岳昭部，会合了石、张二部，一同退回大营而去。

萧启江接到报告，说被石镇吉三人逃出重围，大为震怒，急亲自统兵来追击，等他领兵杀到太平军的大营时，却发现营中一个人影也没有。萧启江觉得奇怪道：“怎么长毛这边也会没人？”

话犹未了，号炮声起，呐喊大作，石达开率领大队人马从四面杀出，把清军团团包围，石达开高声道：“石达开在此！”

萧启江大惊道：“不好！”清军登时大乱，士无斗志。萧启江见已被重重围困，只得咬牙道：“事到如今，只能拼了！”就率众冲杀出去。双方在营前展开激战，清军直被杀得人仰马翻，伤亡惨重。

汪海洋拍马杀到胡中和面前，喝道：“敌将可敢与我一战？”

胡中和道：“有何不敢！”遂与汪海洋厮杀成一团。两人俱有勇力，旗鼓相当，大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只是胡中和心急突围，哪里有心机跟汪海洋作无谓之争，于是虚晃一招，然后迅速隐入乱军之中，方才避开与汪海洋争斗。

石达开杀到萧启江马前，说道：“看来你还有两下子！”

萧启江道：“要不是设伏部队不够，你的兵马早就在黄泉路上了！”

经过一番混战，最后还是被萧启江率部突围而去，石达开也不敢贸然追赶，便收住阵脚，得胜而回。

返回南安，石达开召来石镇吉三人，斥责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竟会中了敌人的计策！”

石镇吉心中暗骂那刘岳昭，但是又不敢说什么，毕竟是自己中计了。这时，有探子来报，说萧启江率领湘军大队人马来攻南安，石达开忙问：“杨辅清在赣北的情况如何？”

张遂谋道：“虽然萧启江部的南移使湘军兵力分散，但杨辅清在赣北并未取得进展。”

石达开道：“萧启江来犯南安，是我军声东击西偷入湖南的好时机。”便对石镇吉三人道：“尔等三人可戴罪立功，将敌军引入南安城中。”

三人齐声应是，石达开便立刻布置一切，准备在南安城中击破萧启江部。

石镇吉、石凤魁、石祥贞三人率军来到清军营前搦战，石镇吉喝道：“清妖！还敢来！”刘岳昭应道：“有何不敢！”两人随即再次在阵中展开大战，刘岳昭这次全力以赴，二人便斗得难分难解。不过战了十个回合之后，石镇吉便吃力地喘着粗气，然后虚晃一招，拨转马头道：“打不过你……不过城中尚有大部队，你敢来吗？”

刘岳昭道：“有何不敢！”于是石镇吉便向城中退去。

萧启江这时唤道：“小心敌军有诈！”

刘岳昭道：“长毛善用疑兵，如今说是城中有大部队，其实只剩小股部队，何不攻入城中！”便拍马杀到城门前，果然城门未及关闭，而且只有少量守军，刘岳昭便飞马杀上，把城门守军杀散，然后率本部人马直入城内。

萧启江道：“孤军深入，非智者所为。”于是便率大军紧随而来。

等萧启江的人马也进入城中之后，却发现城中一个太平军的影子也没有，萧启江不禁疑惑起来，这时见刘岳昭率部来会合，萧启江便问道：“可有长毛踪迹？”

刘岳昭道：“一个都没看到。”

萧启江猛然醒悟道：“糟了！快撤！”却在这时，忽然火头四起，断了清军的退路，接着石达开和石镇吉一同现身于南面，石达开道：“已经晚了！”

城外的胡中和突然看见城中火光冲天，知道萧启江中伏，急忙传令全军救援，一同从北面杀来。但是张遂谋引另一支人马杀出，堵住北面城门，既绝了清军的退路，也截住清军援兵的去路。

石达开这时对石镇吉道：“诱敌已成功，大部队可以开始进入湖南了。”

石镇吉便道：“让我带领大部队先行吧！”

石达开道：“也好，不过要谨慎行事，在我们赶到之前不可擅动！”

石镇吉答应一声，就先行退出城去。

这时，清军的另外两路人马朱桂秋、戴龄也已经从营内杀出，向南安城奔来。石祥贞、石凤魁二人立刻提兵前来截击。两军在城前相遇，混战起来，石祥贞和朱桂秋捉对厮杀，结果是不相伯仲，一时分不出胜负来。戴龄也和石凤魁接战，但戴龄的武艺却不如石凤魁，十余回合下来，被石凤魁杀得手忙脚乱，眼看就要落败，朱桂秋急忙舍了石祥贞，跃马而来，替戴龄解围。但两军混战多时，朱、戴二人终究无法突破太平军的拦截，只得暂且先退。

回说城内，石达开舞动金枪，身先士卒，直杀进清军的阵内，于是太平军人人奋勇杀敌，杀得清军死伤枕藉。石达开与萧启江交马，萧启江道：“石达开，你的诡计可真多！”

石达开道：“兵不厌诈！”

萧启江道：“今日是我失策！”

石达开道：“不失策谁都不会输！”

萧启江气得七窍生烟，于是放马来战，但萧启江岂是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杀得狼狈而逃。在众兵将拼命为他掩护之下，萧启江终于杀出重围，逃出城来，逃回大营之后，便下令各军不得妄动，不要让太平军冲乱阵脚。

石达开见清军已经撤退，于是便收兵，不再追赶，然后乘着清军按兵不动之际，连夜退出南安而去，但是城中仍然紧闭城门，并且插满旗号，迷惑清军。

一连过了数日，都不见城中有动静，萧启江才生疑惑道：“这几天长毛为什么没动静？”

于是亲自驱兵来到城下，仔细察看，竟然发现城上根本没有守军，城里的火也没有熄灭，当即命全军打开城门，然后冲进城中，虽然不见有人，但是也不像是有伏兵的样子，萧启江派兵在城中遍搜一遭，才发现太平军已经全部撤退了，使得萧启江气炸胸膛，大叫“可恶”。

等萧启江得知石军去向后，为时已晚。此时的石军已在湖南境内打响了枪声。

石达开的大军向湖南挺进，张遂谋进言道：“千岁，我军前行将至郴州。据情报，清军已在前往郴州的要道布下防线。”

石达开道：“此去郴州无非两条路，一是兴宁、一是宜章。兴宁以西是东江，行军不便，我军要速战，必须从宜章过。谁可作先锋？”

石镇吉出前道：“某愿往！”赖裕新也出应道：“某亦愿往！”

石达开沉吟片刻便道：“就有劳赖兄弟先行吧。”

石镇吉没想到石达开有此定夺，不由有些诧异，赖裕新领命便去。

石镇吉也不敢多言，便退回一旁听调。虽然石镇吉不作声，但是石达开却从他的神情中感觉到他有极大的不满。

且说赖裕新提一支人马先行，来到敌军设下的关卡前，赖裕新道：“只要不惊动那边的敌人，应该不会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便潜行向前，等接近关卡时，赖裕新一声令下：“进攻！”便全军杀出。由于太平军出其不意地发动突袭，这关卡的守军遂不及防，即时被击溃。

攻陷关卡之后，赖裕新率部疾行，以迅雷之势直攻郴州城下。当郴州城杀声震天之际，在北边山上立营的清军主将张济远才知道太平军突袭郴州，急忙率部出营，去查探情况。谁知道又有一支人马杀到营前，张济远惊道：“果然是长毛！”

原来是石达开率领大军赶来，见张济远引兵出营，似有往援郴州之意，便道：“这边的敌人要增援，让我们消灭他们！”便挥军迎击，截住张济远的人马厮杀。

此时，郴州城守将卢铨率众出城杀敌，与赖裕新交锋，卢铨舞刀猛攻过来，但是赖裕新以彪悍的刀法守得滴水不漏，使卢铨没有一招能击中赖裕新，徒损体力。数招过后，卢铨气力不计，破绽顿现，赖裕新乘势就是一刀，即将卢铨斜劈去了半截身体，卢铨便死于马下。

主将一死，守军再无抗衡之力，被赖裕新挥军一举击溃，攻进城内。进城之后，赖裕新命军士立即更换旗号，并摇动大旗。

北边的张济远看见郴州城的旗号已经更换，知道郴州失守，于是也无心恋战，便放弃了营地，率众败退。

郴州失守的消息传到了胡林翼军中，胡林翼即召李续宜到来道：“石达开深入湖南，纵观我军将领，惟有将军可与之一战。”

李续宜道：“大人放心，石达开虽勇，却是无本之木，难以成大器。”

胡林翼道：“虽是如此，却不可轻敌。如今石军逼近衡州，需将军一行。石达开有入川之心，也有扫湘鄂之想。宁可逼其入川，也不可放其入鄂，切记！”

李续宜道：“大人等我好消息吧！”便立即提兵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