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学富五车的年长者谈话,总是给人以"高山流水"的恬静与肃静,让人不由感到内心的喜悦。有时,如果在谈话前不知其背景与声望,那感觉更是特殊。
我今天上午就偶遇了一位老院士,当时就并不知其身份。
那是在中科院的某个复印店,我看到一位老者在对英文稿排版。在我的印象中,计算机对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是“身外之物”,但这位老者运用起来非常娴熟,不由让我有与其谈话的冲动。
我说:“老师,您这是英文论文?”这显然是废话。
“是啊,要打印了再排排版。你要用计算机吗”
“不,不”我连忙说。
就这样,我们聊起来了。
因为现在要打印的论文是1949年写的,更让我感到奇怪。对于现在很多还在读书、写文章并且还自己到复印店亲自打印的人来说,1949显得非常久远。
于是我问:“您为什么不让自己助手来做呢?现在很多教授都这样”我差点没说,现在很多教授连论文都让学生写的。
“我已经退休了,不带学生了”他说,他显然我没听到我话里有话。
“那你用计算机打字看起来很熟练”我说。
“我上大学时就用打字机了”他说。
“您是那个学校的?”在我的印象中,可能就是清华、北大之类。
“西南联大”他和气的说。
西南联大,抗日战争时期?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那是多么久远久远的事情啊。我开始为我“话里有话”感到不好意思。
“李政道也是那个时候的学生吧?”我试探着拉回历史。
“他比我低一届”他说。
老者当时还说了杨振宁,到底谁高一届,谁低一届,我记不太清了。
那些对我来说象一些符号的人物,却和眼前这个人这样联系起来了。但是,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看起来就是七十岁的样子,怎么会那么久远的事情的联系在一起呢?
我说"老师,你看起来也就是七十岁左右啊?"
他哈哈笑起来了,说"我都八十多,快九十了?"
我最近总是在琢磨学术研究如何开展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为此,我曾专门拜访过一些专家,有些给出了指点,有些则不尽然。在看到他要打印的论文是有1949年和英国研究实验室的字样,所以尽管有许多对“故事”的好奇,但还是想了解怎样开展社会科学研究的问题。
我说:“每次遇到从事自然科学的老者,我从内心都充满着敬仰”这话是我内心深处的话,但并不是说我对社会科学研究者如何如何,而是许多五十六岁搞社会科学的研究者总是让我与商业联系在一起的,我不喜欢。
“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最终是联系在一起的,界线就模糊了,是一个系统工程”。他只是轻轻地说了说。他并没有如我预期那样谈话浮躁的学术界,而是简单地讲着学科最终是哲学思维的道理。了了数语,让我感到的不是不好意思,而感到自己真“俗”。
就这样,在打印室里,趁服务人员慢腾腾地工作的时候,我们随机聊起来了。从我所读大学的特点到学生如何学习,再到我读的专业,再到读死书之类。“光说死书是没有用的,关键是要思维要灵活”中间,他会不时说一些这样的评点。
谈话中,我有强烈的感觉到,和年者长期的努力研究相比,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有些急功近利,尤其是象我这现在从管理咨询的“孩子”。一个人只有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多年如一日地努力探索,就是成功,何必俗气地与别人“争风吃醋”又何必对那些“哗众取宠”者那么多抱怨?
时间过得很快,我不好意思长时间进行这样一次“陌生的谈话”,于是只好告辞,虽然他要复印的那些实验纸上的图形还没复印好,似乎还有时间可以“磨”。
出来之后,我内心出于的舒心。我特别喜欢与老人谈话,尤其是有学问的老人,那种感觉常常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种偶遇的谈话,与在某论坛或专门求教的谈话不一样,在那些场合下,我们还会不由自主地装出“谦虚”和“恭敬”,而在这里则是自然的谦虚与恭敬。
回来之后,我还是有些奇怪,想了解一下这位老者到底是谁。
于是打电话给中科院物理所的朋友,将特征描述了一下。
“他可是我们所的一位老院士,名叫李荫远,在美国获是的博士”朋友详细地描述着简历,1919年出生,1943年西南联大毕业,1947年到美国,1951年获伊利诺州立大学博士,两院院士......
听完之后,我又不由回忆偶遇的一幕,内心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