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节外婆走了，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半年后，我分到轧钢厂，在生产计划处劳资科做统计。新的单位，新的同事，一切都让我觉得陌生，不适应。没有朋友，只有自己。

9月，夜大第二学年开学，还是每周四个晚上，加周六上午半天。

中秋节前一晚，大力给我打会传呼，我回了。

他说：打电话到你单位，电话一直没人接啊。

我告诉他：申达经营公司已经解散，我7月调到轧钢厂了。

他说：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是主动往高处走，我是被动的。

他说：今晚别去上课了，我有重要事跟你说。

晚上是中国通史课，不听也可以。我同意了，第一次翘课。

他说：我请你去海丰吃西餐，吃完去植物园走走。

我答应了。

延安路海丰西餐社门口见到大力，他穿着藏青色西装，里面是浅色衬衣、蓝色领带。想来是从单位直接过来，好久不见，一点儿都没变，依然是干净利落的样子。

海丰西餐社生意很好，只剩下最后一张桌子。

我们面对面坐下，他微笑地看着我，我低头点餐。

套餐吧，我说，不喝酒了。

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别为我省钱，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大力说，依然看着我。

我让服务员过来把点的套餐告诉她，放下餐单，抬头看着大力。

知道吗？我们认识十年了。大力说，叹了口气。

有这么久了吗？我一下子愣了，想到我们是1985年9月在中专认识的，正好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大力说，我都老了。

时间过得是快，你不老，是我老了。我说。

用完餐，我们沿西湖边前往植物园。

我决定听你的话，也是听爸妈的话。大力说。

什么意思？我望向小道的前方，桂花紫薇园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游客。

我有女友在交往了。大力说，迈出这一步，原来也不难。

嗯，这样就好，这样两位老人就放心了。我说，去你家，都不敢正视你妈的眼睛，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有怨恨。我转头看着大力。

大力长叹一声：你误会我妈了，她刚开始是很喜欢你的。只是后来你结婚了，就另眼相看了，特别是我外派那几年。现在不会了，我打算30岁之前结婚。到时爸妈住到天竺老房子，现在的房子给我结婚用。

哦。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事情吗？我抬头望月，不让眼泪落下来。

是的，我想让你知道。

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事情，再不麻烦你了。我说。

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无论我处在什么情况下。大力有点着急地对我说。

能有什么大事，除非我死了。

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大力拿出纸巾给我。你别哭啊，我们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有改变的。

西餐的滋味不记得了，那晚植物园的桂花倒是真的很香，十四的月亮也很圆。

从此，大力再不是我随时可以依靠的人了，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