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也会让我去杂货店打一瓶雪花膏，春节前后用来搽脸。

我记得那时的孔凤春雪花膏是装在大的广口瓶里，品种还不少，一字排开，摆在杂货店最显眼的货架上。杂货店卖的东西是真的杂，小到一根皮筋、一枚缝衣针，大到菜刀、炒菜的铁锅，一应俱全。杂货店也是河坊街上门面最大的店铺，长长的柜台隔开买卖双方，买什么都由营业员从货架上取。柜台上有公共电话机、台秤，还有装着皮筋、邮票、橡皮、针线等小件商品的盒子，方便营业员拿取。

居民都是自带玻璃瓶去打雪花膏，各家的瓶子也是大大小小不统一的。营业员接过瓶子先拧下瓶盖还能顾客，把空瓶放台秤上过一下，告知顾客瓶子的重量，接着问顾客要买哪种雪花膏，顾客就说自己要的品种。营业员麻利地打开装着雪花膏的广口大瓶盖，用小勺挖一勺装进玻璃瓶，装满，再刮去瓶口的雪花膏，把瓶子放到台秤上，报出重量，扣除瓶子的重量，就是雪花膏的实际重量。没有电子秤，需要营业员心算，顾客也跟着心算，有时双方心算好几次才核对上，不用担心浪费时间。顾客付了钱，店员才把瓶子交还给顾客。

我只打过乳白色的雪花膏，那大广口瓶排在第一列，排在最后的是粉红色的，听说里面含有人参精华，也是最贵的，我知道外婆是舍不得打的。能搽上孔凤春的雪花膏已经很知足了，搽过雪花膏的面孔与双手香喷喷的，还很光滑，比搽上后粘乎乎的甘油不知好上几倍。

我小时候没用过洗发水，更别说护发素了。确切地说是7岁以后，12岁之前。7岁之前的记忆缺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许母亲给我用过，但我是不记得了。

外婆给我洗头用的是老碱，取一小块溶在盛着温水的面盆里，把头发泡在碱水里揉搓，再用清水过两遍头发，去油洁净，最后用干毛巾把头发擦干。

外婆说她洗头用了一辈子老碱，头发照样墨黑。也是，直到65岁，外婆的白发还不明显。施奶奶和朱家阿婆年龄与外婆相仿，早就满头白发，过年还得去理发店染发。

外婆一辈子没烫过发，她这样跟我说，我也相信，至少我没见过外婆卷发的模样。

你姆妈总是长波浪，头发一年要烫好几次。父亲这样跟我说过，不止一次。从留下来的照片里看，母亲的发型也都是长波浪。

你小时候你姆妈也带你烫过头。父亲有一次跟我说。

真的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我十分惊讶地问父亲。

你5、6岁吧，你肯定不记得了。父亲接着又补充说，不过也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