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汤圆一定要用水磨粉做出来才好吃，水磨粉是外婆过年去诸暨老家时带回来的。外婆先把干的水磨粉加水揉和，用湿毛巾盖在粉团上面。

麻芯馅也是外婆自己做的，先把芝麻炒熟，炒的时候外婆会不停地问在屋里写作业的我：闻到香气了吗？等我回答：闻到香气了，外婆便快递用锅铲翻炒几下就出锅了，不能炒焦，会发苦，外婆说。正月里气温低，芝麻一会儿就放凉了，外婆取出一只比饭碗稍大一点的研钵，往研钵里倒入少量熟芝麻教我如何研磨，之后的工作就归我了。研钵不大，研起来也不累，只是费时间。必须经外婆检查之后我才能把研好的芝麻粉倒入蓝边碗里，外婆说：磨得越细，吃起来口感越好。

我研芝麻的时候，外婆在案板上切猪板油。等我把芝麻全部研成末后，外婆把小粒猪板油与芝麻粉混合，加入白砂糖，用手抓匀，然后用右手抓一小撮放在左手心，双手搓成小球，一颗麻芯馅就完成了。

外婆一次要做50颗宁波汤圆，让我给朱家阿婆、二楼施奶奶各送10颗过去，而且还是生坯，一颗一颗汤圆分开摆放在湿毛巾上，水磨粉做的汤圆极易沾在一起，外婆说：现下的汤圆好吃，叫朱家阿婆和施奶奶自己下。

看外婆煮汤圆，我知道了汤圆浮上水面，再煮一会儿就可以捞出来了。外婆做的宁波汤圆麻芯里会流油，又香又甜，朱家阿婆每次都夸：你外婆做的汤圆，比外面买的要好吃多了。汤圆虽然好吃，可那时外婆一年只做一次。

冬夜，我与外婆睡一个被窝，我睡在她脚后，我会掖紧被子，不让外婆的脚冻着。外婆常会扔过来一只无核桔，还是热的，我在被窝里剥桔子吃，桔子皮就放在枕边，嗅着桔香入梦，我因此知道了桔子皮还有助眠作用。

到了我的生日，外婆会给我煮糖汆蛋，加的是冰糖，刚开始是一个蛋，后来是两个。

我从小喜欢吃糖汆蛋，而且蛋黄必须煮熟，不要流动的，这是外婆给我养成的饮食习惯之一。

有一次，我问外婆：姆妈为什么要自杀？

去问你爸爸。外婆说，脸色阴沉。

我不敢问爸爸，外婆你帮我问好吗。我央求着。

死都死了，还问什么。外婆算是拒绝我了，接着又说，你姆妈不管你，外婆管你，外婆就当你是我的小女儿。

我知道外婆不会抛弃我，外婆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不再追问外婆，依然不敢问父亲，母亲的死因成了谜。成年之后，我知道有一种病叫抑郁症，便把我的母亲归入其中，给自己找到了母亲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