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
(2024-01-05 14:4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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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一月母亲感悟 |
分类: 记忆碎片 |
母亲的单人照片挂在大堂正中,黑白的,笑容灿烂,面对着前来送她最后一程的亲友们。我与弟弟都穿了白色的上衣,衣袖上别着黑纱,站在母亲遗体右边的过道上。时隔3天,我已经知道母亲再也不会醒来了,而4岁的弟弟还不明白,大眼睛望着每一个摸他小脑袋的长辈,见到年轻的叫叔叔、阿姨,见到年长的叫爷爷、奶奶。而听到的人都眼含热泪,念叨:罪过啊,真当罪过,年纪介小就没了亲娘。弟弟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我是明白的,罪过就是可怜,我们姐弟俩从此就是可怜的没妈的孩子。
最后见到母亲的样子,她像是睡着了,我与弟弟大声叫:姆妈、姆妈,但是母亲不再有回应。杏花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弟弟走到边上,火葬场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把母亲的遗体从大厅拉走,外婆与父亲跟在后面。
父亲把母亲的骨灰盒带回家,摆放在靠墙的长桌上,就在母亲的遗像前,两只装着米粒的小碗里插着点燃的香和蜡烛。
8月,我们搬进红门局7号1单元205室,那是上城区最早一批公建楼房,因为母亲生前在房所管上班,又上缴了之前在桂林里的住房,所以能分到一套房。那时的房子没有任何配套设施,就是毛坯房:两间房是一前一后,没有阳台,厨房在房间对面,隔着走廊,一层6户共用一个卫生间。父亲没有装修,是没有钱装修,自来水管也没有接入,只接了两根电线,一根在厨房,一根在卧室,暂存在外婆家的旧家具搬过来继续使用。父亲领着我们姐弟、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住进了新家。
母亲的骨灰一直没下葬,直到7年前,我与弟弟把父亲和母亲的骨灰一起葬在钱江陵园的双穴墓中,两只骨灰盒代表着两个时代,我们没有给母亲更换骨灰盒,原盒下葬。只是墓碑上的烤瓷照片,一个是年轻的母亲,一个是老年的父亲。弟弟特地把母亲的黑白照片着了色,与父亲一样都是彩色的。
你姆妈长得比你漂亮,高鼻梁大眼睛,她很会打扮,宁愿吃饭时就着腐乳,也要买羊毛衫穿。那时羊毛衫可是高档衣服,绝大多数女人是舍不得买的。你姆妈烫着长波浪,单位里的同事都叫她黑牡丹。这是父亲生前曾经跟我说过的一段话,当时很伤我的自尊心。
如此热爱生命的母亲,为什么要抛下我们,独自离去。印象最深的一次,母亲与父亲吵架,母亲砸了墙上的结婚照,父亲蹲在地上拣起照片,扫去地上的碎玻璃。玻璃镜框碎了,那张结婚照也没有再挂回墙上。那时的结婚照,其实就是双人合影,而且只有上半身,自然也是黑白的。母亲漂亮,父亲帅气。
我珍藏着仅有的3张黑白照片,还能见到母亲的容颜,没有化妆,也没有滤镜,是真正的纯天然,母亲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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