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
(2024-01-04 16:2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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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一月母亲感悟 |
分类: 记忆碎片 |
第一个发现母亲自杀的人是母亲的好友杏花,那天她正巧路过我家,顺便走进来,想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我母亲。见我家门没锁,她就推门进屋,一眼看到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的母亲,顿时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邻居朱家阿婆听到呼救声走了过来,穿着拖鞋,手里摇着蒲扇。问:出啥事体了?杏花赶紧拉她进屋,朱家阿婆看到我母亲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妙,让杏花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她留在屋里守着。朱家阿婆放下蒲扇,走到床边,不停地叫着我母亲的名字:亚金、亚金,你醒醒啊。朱家阿婆走到灶间,从脸盆架上取了毛巾,擦去我母亲嘴角流出的白沫。
那时还没有公共电话亭,家庭电话更是闻所未闻,整条劳动路,只有杂货店柜台上有一部电话机。杏花跑去打完电话又跑回来,朱家阿婆的儿子朱欢正推着脚踏车出门,他要去一趟闸口,我父亲单位在闸口,他们找不到电话号码,只能赶到单位去叫人,杏花跟他说:你们直接到第三医院去吧。
不久,外面传来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声,车子停在墙门口,两位穿白衣的男子用担架把我母亲抬上了救护车。
杏花领着我坐8路公交车前往医院,上车时我被车子台阶绊倒了,杏花从后面托了我的腰,直接把我抱上车。
在第三医院抢救室外,我见到从单位赶回来的父亲,朱欢站在边上。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跟父亲说:病人送来时已经断气了。父亲脸色发青,跌坐在靠墙的长凳上,一言不发。医生叹了口气,摇着头又说了一句:年纪轻轻,介想不通。
我还以为母亲病得很重,并不知道断气意味着什么,呆呆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直到外婆带着弟弟赶到医院,得知消息后,外婆放声哭喊:天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走在我前面?看到外婆哭,我害怕了,也哭了,弟弟看我哭,也跟着大哭起来。医院的走廊上,回荡着我们全家人的哭声,而母亲是再也听不到了。
母亲对人世间有多么绝望,她吃了三回毒药才抵达想去的天堂,前两回被及时发现,没走成。
杏花说:桌子上有一封遗书,但我没来得及看。那封遗书我从来没读过,长大了也不敢向父亲提及,7年前父亲走了,我和弟弟整理遗物时也没找到母亲当年的遗书,其中的内容就再也不得而知了,这成了我心底深处的遗憾。
我的童年在7岁那年夏天便终结了。
童年的创伤,我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没能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