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小说｜老男人都是风月宝鉴？
(2018-05-14 14:43:41) | 分类： 言情，亲爱敌人 |
1
钟小京第一次跟祁百在一起的某个时候突然流了眼泪，祁百逗她开心，谁知逗着逗着她咧着嘴哭出了声，这个有名的神经外科专家在手术台前镇定像个将军，可这时却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怎么啦？她不答话，只是哭，将脸埋在他臂弯里哭，哭够了就吻祁百，吻得两个人都像是哑巴。
后来祁百问她为什么哭呢？是不是，他顿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有些疼？这话把她惹得花枝乱颤，都笑出眼泪。他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呢？她说她看见他的……身体，突然想起四个字，悲欣交集。
祁百看着她呵呵直乐，又问为什么呢？她眨巴眼睛说，为什么呢？想着要不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当然还是说了，她说，看见他蓬松宽阔的肚子时，直觉得岁月无情。不是无情，而是太无情了啦。
祁百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扛在肩上，笑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她回一句，老夫聊作少年狂罢了。
祁百佯装生气，放下她，低下头寻找柔软，贪恋如婴孩。
说不上来谁先喜欢上谁的，好像是不约而同。
钟小京说是祁百勾引的，说你们老男人个个都是风月宝鉴，稍一用功，小女子就是死路一条。祁百也不反驳，看着她，一小会儿楞是整得一脸慈祥，那种云卷云舒都不惊的闲散让她着迷，说，我要是能活出你这个味儿就好了。祁百说，时间是个男人，不忍心在你眼梢刻鱼尾纹。说得慢条斯理，跟真的似的。
她结结实实地抱住他说，老东西，我爱坏你了。祁百拂她的短发说，小东西小东西的呢喃。
也只有这个时候各自都是纵情的放肆的，别的时候，她叫他祁教授，他叫她钟医生，偶尔叫她小钟，一个一丝不苟，一个敬畏有加，看不出一点端倪，跟戏剧学院毕业似的，戏精。
一年前，钟小京硕士毕业费了不少周折进了这家著名大学附属医院，一不小心就爱上了祁百，最初的剧烈的心跳来得并不美好，那台手术，她做祁百的助手，平常最多只要一小时的手术，因为异常，却用五个小时。祁百脱下手术服时，她看见他湿淋淋的裤子。当然他也发现了，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我尿裤子了，没准备尿不湿。没有丝毫的羞涩，很从容。
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
2
钟小京觉得她爱祁百爱得纯粹。什么都不要，除了爱。什么都不给，除了爱。她觉得他们有可能成为一段佳话。
事实上，爱情不能免俗，不能不落入俗套。
她跟祁百说周末想去大宝寺，嗲嗲的说，能不能一起去呀？听着像是征求意见，其实她心里盼着他说能，结果他说，不行呀，答应和女儿看一场电影。最终她还是去了，在佛前求签，想要爱得长久一些。末了，买了两个平安坠子，一个给自己，一个给祁百，她想要把他脖子上那块玉给换了。她朝祁百脖子上挂时，她说，能把玉摘下来吗？他愣了一下说，都挂着吧。再末了，两人欢喜时，她看见他胸前依然是那块玉。她说，为什么？他说，这玉先挂上去的。
她跟他别扭上了，不是玉的事情，而是态度的事情。他说过，那玉是他本命年夫人送的。
祁百当然是明白的，于是，他脖子上什么都不挂。什么都不挂，钟小京还是不高兴。噘着嘴，叹气，冷不丁地笑。这样祁百很喜欢的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见了，换上来的是如坐钟毡。好在，祁百能调适自己，就是生气了，脸上也看不出来，依然从容。这般的从容原是她喜欢的，现在却恨上了，觉得没劲儿，觉得波澜不惊。
她问他，你爱我什么呀？他说，全部。她恶狠狠地说，到底爱什么？他说，年轻和梦想。她单挑了年轻这两个字说事，说不过是老牛吃嫩草罢了。
这话一说，她自己都吃惊了。好像一下就破坏了爱情的美感。而这种破坏感却是一发不可收，像是手术刀划在皮肤上，像是越痛越接近本质一样。
她问他，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想啊。
她说，那你冲出围城啊。
鸦雀无声。
她说，那我们分手吧？
他点点头说，你这般的年轻。
她站起来踹他，踹着踹着伏在他的怀里哭，说，我不分手，我爱你。
他说，我也是的。
常常，在恋爱里，总有一个人说，我爱你，另一个人说，我也是。常常，说第一句话的，用情深些。
3
钟小京抱一大束菊花去祁百家里，她想看祁百的原生态，只能做不速之客，
祁夫人开的门，问她找谁呢？她说，这里是祁教授的家吧？他夫人点头喊祁百，有客人。
祁百系着围裙，提了菜刀出来，看着她微微惊了一下，紧接着热情地跟夫人介绍说，这是脑外科最年轻的钟医生。她笑吟吟地把花束献了上去，叫师母，说是听教授说您热爱菊花呢。祁夫人低头嗅了，脸上有动人的喜欢，放在敞口的花瓶里。
等钟小京落座，祁百又厨房忙活去了。祁夫人煮咖啡，不多一会儿，咖啡的香渐次而来。
钟小京安静看着祁夫人煮咖啡，偶尔说句话，赞美她。祁夫人夸她是个小甜人儿。
待咖啡煮好，祁夫人将杯子用开水泡过了，然后才盛。说这样，一则捧在手里是热的，如同送花，手留余香；一则呢，不减咖啡的浓郁，如同宝刀送英雄。
钟小京轻轻笑了，祁夫人的优雅打动了她，她丝毫没有感觉祁夫人的卖弄，可分明又像在宣示什么。
再过了一会儿，祁百已经做好了菜。
酒是红酒，盛在高脚的杯子里，举杯。先是祁百致了欢迎词，再是钟小京回敬。彬彬有礼，没有异常。
惟一异样的是菜，有的咸坏了，有的根本就没有放盐。钟小京没说，是祁百自己说的。祁夫人笑，咸有咸的味儿，淡有淡的味儿嘛。
都笑了。
钟小京突然发现她没有说为什么来，这样她就说了，感谢祁教授两年来的悉心指导，正好经过这里，就想来看看的，一进大门，原来教授在小区也是名人……
祁夫人说这知道地方了，回头要多来的，她喜欢她这般小甜甜的样子，让她想起那么遥远的年轻。末了问一句，再来带男朋友来啊。
祁百说，人家小钟还待字闺中哪。
祁夫人说，总会有的呀。
4
第一感觉是受伤，第二感觉还是受伤。离开祁百家时，钟小京这样想。相对祁夫人的炉火纯青，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青涩。她想她无论如何追赶，也赶不上祁夫人的风度，那岁月积淀的。
再和祁百呆在一起时，她气不打一处来，变着法子地要他，她喜欢他呈现那种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甚至想要在他的肩上咬一口，留下齿痕，最终还是没有咬，隐隐觉得对不起祁夫人的风度。
祁百开始并不拒绝，后来就不情愿了，护着自己，再后来轻易不肯和她待在一起了。
当然，她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要给她介绍男友，他带的研究生张乔。
虽说她和张乔认识，可他还是认真地说了张乔的优点，家世。他认为她和张乔很配，年轻，都学医，有共同语言。
她不认识似的看着他，直看着他低下头。她说，你在给我准备后事吗？她说，你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你当我是什么，一个玩具吗？玩腻了就送人，并且送给自己最得意的门生？
他沉默着。她一个人像演独角戏，越说越生气，最后要他立刻滚蛋。
朝门口走，他看上去那么疲惫，慢腾腾的，她跟上去踹他一脚。疯狂地关上门，痛哭失声，弃儿似的。
他回家，心里也是潮潮的，也许介绍张乔给她太急功近利了一些，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得回家。那天她走后，他夫人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名言，人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里。他立刻低下头，犯了错的人典型姿态。
钟小京从那刻起决定恨他，她想，一辈子都要恨他。
5
连祁百都没有想到，钟小京在第三天时接受他的建议，请他做月老。祁百笑说想通啦？她点点头。祁百哪里明白她的心思。
紧下来，祁百约张乔和她去包间吃饭，在饭桌上把话挑明说了，都大男大女了，她和张乔也没害羞，都笑说这法子太老土了。酒过一巡，祁百趁接电话的当儿撤了，给了他们空间。
他们也有话说，饭毕，都有些感觉，于是在街上走了一会儿，遇到卖花的小姑娘，他买下一枝给她，她接过来。那刻，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明目张胆的，不像和祁百地鼠一般地待在房子里。
交往一个月后，她和张乔商量着请祁百吃饭。当着祁百，她俯在张乔的耳边说悄悄话，粉拳捶打他的背，发嗲。她看着祁百面部神经一扯一扯的，就乐。
她喜欢这样的效果，可等她想要告诉张乔真相时，却犹豫了，她不想伤害张乔。可最后还是一咬牙说了，因为她恨祁百，并且拿出她和祁百的照片给张乔看。她说，对不起张乔，我不是好女孩儿，可我不想骗你。
张乔掩着脸，掩了很久，后来他看着她说，我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我跟祁百说过……
她说，我准备走了，我想考博。
她看见张乔眼里那一簇热烈的光慢慢暗下去。
几天之后，她看见祁百乌青的嘴角。她悄声问他怎么了？他说，得意门生抽的。
她大声笑了，活该。
6
她准备考博了，想去千里之外的北京。那阵子她除了上班，就是复习，把情感放下了下来。
接着是考试，面试通知书是祁百交给她的。祁百说，那是他的母校。她没接话，复试竞争很激烈，她幸运地被录取了，后来她才知道她的导师是祁百的同学，那刻她并没有感激，还是恨，好像有一种被遥控的感觉。
张乔依然示爱，说不能放下喜欢，迷恋她。这般的情义，让她觉得犯了一个错。她不忍拒绝，只好请求他忘记。
转瞬三年已过，她回来了，因为她和医院有过约定，依然在神经外科。祁百举行了一个欢迎会，她惊奇地发现张乔成了她的同事。就在那次，她突然发现祁百的鬓角有一抹花白，心蓦地一软，紧接又硬起来。
她不和他说话，不看他的眼睛，她目中无他。她听见他的叹息。有一回张乔说，祁教授并不坏。她说，那么谁坏呢？张乔说，都有动人的地方。她定定地看着他，明白他一直和解，和解自己，和解别人，和解爱恋。可是她不能，或者说她目前还不能。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外科教授，在手术台前突然脑出血，张乔接替了他。
他被送往急救室，CT显示了出血点，出血量决定了必须立刻做开颅手术。那台手术决定由她来做。
等她走进手术室时，他的头发已经被剃光，昏迷着。她按捺住猛烈地心跳，缓缓注视着物件：备血袋。有槽手锥。定向尺。碎吸器。硅胶管。监视仪……
她开始工作，准确地标明位置，有槽手推握在手里，她听见了它钻探的声音，她的心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五天之后，祁百苏醒了。眨巴眼睛，看着她，她看见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他有了知觉。她缓缓地蹲下来，握住他的手，眼泪猛烈流了下来，心里像是有光照进来……
张乔递给她一张又一张纸巾。
下班的路上，不知谁家正放着《牡丹亭》，唱的是：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她站在那里，听着这一句韶光贱，就想着那么时光怎么就贱了呢？是因为没有爱吗，是因为爱错了人吗？
那时，张乔把伸手给他，她一点点地伸手握了，朝着繁花似锦走。（附：此文去年冬挂过，后来误删了。再次挂出。）
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
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过许多爱情小说，
《读者》《意林》等杂志签约作者，
写点小随笔
近年，给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延河等等，
写点中篇小说。
喜欢花草小狗，吃饭喝酒，等等。
总有文章值得分享，美意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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