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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童年,中年老年 |
在武汉待了好多年,提起夏天的热,还会打个寒颤,像遭二茬罪,墙壁是热的,家具是热的,龙头里的水也是热的,热得让人溃败,于是,回到山里的老家消阵儿暑,得以成行便如同恩宠。
李白诗写: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这般消夏让我心驰不已,只是脱个精光待在树林里,这事儿至今还没有做过。可是山里的夏天已经很凉快了,用不着脱衣啊。
坐在堂屋,穿堂风来,穿堂去。有把躺椅,最好是竹子的。要不,打开撑窗,凉风也来。
中午的阳光也盛,坐树荫下,或者葡萄架下,有时是有一只猫在那里,有时是几只鸡在那里,我看几页书,它们不知道干什么,但互不相扰。
太阳落时,路上走走,看看庄稼。山上的白杨树,风着吹着,刷刷的,像是在学下雨,实在妙事。遇到一条狗,打个招呼。
不大一会儿,月亮升起来。搬板凳坐在院坝上,凉意一点一点下来,泡杯热茶喝,再好不过。
院坝拐角种了南瓜,仔细看,几只南瓜也在月光里,瓜花也在月光里。萤火虫,我们叫凉花虫,一会儿飞过一只,一会儿飞过两只。小孩儿会喊,依然是我小时的儿歌:凉花虫,到我家,我家有个大南瓜,随你吃,随你拿,拿回去,接娃娃。说来也怪,这一喊,凉花虫忽然多起来,小孩儿伸手去扑,扑住一只,掐个南瓜花放在里头,扑十来只,南瓜花就亮了,成了小灯笼。
坐在月亮地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不远的竹林,露水落在竹叶上,有细微的响,再过一阵子,竹叶上的露水会滴下来。偶尔什么惊飞一只鸟,扑扑翅膀,叫上两声,复又安静。夜深了,回屋睡觉,盖着棉被,自然黑甜。
至于夏天的吃食,凉拌黄瓜,扯几把芥菜做酸菜,都好下饭。有时弄点玉米面,搅成糊,用竹编的漏子漏面鱼儿,漏在新提的井水里,等着它凉的时间,去掐些韭菜花,放在石窝捣成糊状,拌面鱼儿,真是神品。
山中几日,住在老屋里,常常想要落叶归根。只是落叶尚早,还得回到城里。好在,老家一直在那儿,清凉一直在那儿,可想,可回。
近日看朱家溍先生写清代皇帝如何避暑,雍正热得要破墙,下圣旨曰:尔等做的风扇甚好,朕想人在屋内推扇,天气暑热,气味不好。不如将后檐墙拆开,绳子从床上透出墙外转动,做一架,照墙洞大小做木板一块,以备天冷堵塞……钦此。当时的风扇得用绳子拉着转,后来皇宫有一种像闹钟那样上发条的风扇,风小,起个心理安慰作用。
再次想起老家消暑,那个感觉比雍正好。另外,有一年我在山里,看见泉水洗着泉水,听上去很诗意,其实,是两股泉水相遇了,这样的景致,在山里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