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空调》之六七
(2014-06-08 17:5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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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言情,亲爱敌人 |
6
说不上来夫唱妇随,方娜认识陈左,的确因为唱歌。
那时她刚唱完《青藏高原》,他朝她招手,她走了过来。他说她发声的部位不太准确,他说她的吉他音准也不大对劲儿,他说你再这样唱下去会把嗓子撕坏。说着接过她的吉他,拨弄了一会儿说,弦高了,得把弦枕弦桥磨一下。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行家。
男人和女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像老友。他请她来家里,炒几样小菜,高脚杯里总会盛上酒,有时红,有时白,相对而坐,甚至拉着琴唱一些酸曲。
她唱:山歌不唱冷啾啾,芝麻不打不出油,芝麻打油换菜籽,菜籽打油姐搽头,郎不风流姐风流。
她唱:冷风绕绕天要晴,画眉叫叫要出林,鲤鱼摇摇摆脖子,姑娘妖妖要嫁人。
她唱:十八大姐找碎郎,夜夜睡醒抱上床,睡到半夜要摸奶,拍头拍脑几巴掌,又当妻来又当娘。
她唱时,他用筷子敲着碟子,不久,他就学会了,时不时就唱几句,或者取上吉他边弹边唱……
他很懂女人的心思,为什么不肯办一场婚礼?方娜想不明白。
他夹一条小鱼喂她,她摆了一下头说自己来,那条鱼还在嘴边,于是就吃,一寸一寸地说,他就那样举着,等她吃完,用筷子分她的嘴巴,直分得她心软,婚礼的事,她又放在心里了,有点像呼吸不畅,不由自主地叹息一下。
方娜没想到,陈左的前妻水红约她。在此之前,她用了好长时间来判断他和水红有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虽说男女之事大多是一本烂账,可是她还是决定弄个头绪好些,她得出的结论是死灰燃不了。
如同陈左所说的,他之所以成为前夫,是因为水红和别人好上了。给了他非常环保的帽子,当然别人也努力配合了。这句话他说得挺幽默的,可他的脸却铁青着,分明的气急败坏。一想起这个,他就咒骂水红,用词下流,但他和儿子陈昌却处得很好,离婚时陈昌跟水红,也说不上来跟,在外地念研究生。暑假回来来他这里,他唱酒,给陈昌倒一杯,陈昌不喝,他两眼一瞪说,男人怎能不喝酒?于是,陈昌就喝,唱得满脸通红,他说,这才是我的儿子,关公就像你一样。我小时也是让你爷爷这样教育着喝酒的,多好的一个老头啊。说着就朝着墙上瞅着,那里挂着他父母的遗像,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陈昌第一次见方娜也好玩,他问陈左,我是叫姐姐呢还是叫阿姨?陈左笑着让他自己看着办。他说还是叫阿姨吧……
有一回方娜挽着陈左逛街,遇见了水红,水红看上去精致,只不过大部分是都是化妆品的功劳。就像是北方的树,有点年轮的,差不多都有着粗糙的树皮。
陈左一丈多远就跟水红打了招呼,好像格外热情,当然,主要是显摆,方娜多年轻啊多好看啊。
有一阵子方娜觉得他们像过蜜月,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方娜受宠的同时也泛酸水,那个感觉就像是于他在做单元复习题,不过,这话她放在心里,她一点儿也不想败他的兴。
水红约她。她愣了一下问有什么事?水红笑了说,就是聊聊天。她答应了。
去咖啡馆的路上,方娜跟陈左打电话说,水红不会告诉我你最爱喝橙汁,穿43码鞋,睡觉喜欢一夜都开着灯,又或者肠胃不好得吃奥美拉措?
陈左要她别去,说水红没安好心,肯定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方娜说,你怎么就不把人家想好一些呢,不是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嘛?陈左说,她本来就很坏很贱的。
方娜说,再有一百米就会见到她啦,别紧张,和离异人士恋爱差不多都有这一出的。陈左突然发火了,要她立刻回来。这更让她好奇了,她偏要去。
水红注视着她一点一点走近,招了招手,服务生就端上来一杯南山咖啡。
水红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方娜吃了一惊,她觉得这杯咖啡里充满了故事。水红说的直接,听陈左说你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
方娜没有接话,微微笑了一下。
水红说,缘份哪,我们同过一个男人,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呢?我们这前仆后继的。方娜淡淡的接了一句,嗯。
水红说,陈左不错啊。方娜说,嗯。
水红说,男人也就那么回事,狗样的,给根骨头跟着就走。方娜看着水红,有点不安。
水红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方娜看,落日里木兰山,水红臂弯里是一件她熟悉的棉袄,一个人影儿在她脚边了,水红说,这个影子是陈左的。又说,你看照片上的日期,看呀。
木兰山在郊区,方娜描了一眼照片的日期,盘算了一下,原来就在两个星期之前。
虽说水红循序渐进,可依然像一把小刀捅了自己一下,方娜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喝完那杯咖啡,不忘说一声谢谢。然后又说,啥时我得找你新老公谈谈啦。
方娜站起来要走时,陈左赶过来了,方娜没理他,他也没理水红。
水红坐在那里,像在从水里吹泡泡那样笑了起来,哈哈嘿,哈哈嘿。
方娜抬手抽陈左一个耳光,陈左走过去给了水红一个耳光,水红站起来想打方娜,让陈左隔开了,不然就有点像击鼓传花。
陈左的理由很简单,他之所以要吃回头草,是因为他要把那顶绿帽子还回去,他说那个感觉非常好,因为他总算是睡了别人的老婆!他说,那事他只做了一次。他甚至开导她,就当是没离婚之前做了一次吧,以后不干了就是了。
方娜一言不发将毛巾牙刷装起来,挎上吉他回她的住处了,没哭,也没喝酒,硬挺在床上,每次她难过都要想一阵子郝西川。
她想,要是一门心思跟着郝西川会怎样呢?她也知道这样想没有意思,可喜欢这样想,至少有两个孩子,至少在村里起了二层楼……郝西川也在省城,现在成了大工,虽然累,可钱多,听说工钱开得也利落,不像以前每到年底都像是个讨饭的,蹲在老板门口要钱。
她打郝西川的电话,郝西川说他在53层楼上咧,长江看得清清楚楚。她说,你啥时歇工?郝西川说,大雨才歇。她说,你歇一天吧。郝西川说,做活儿的命。她说,你是个人嘛又不是机器,你歇一天嘛。他说,你有事?她说,卫生间透水。郝西川说,行。
郝西川来来了,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看上去挺精神的,站在那里不动,问她要不要换鞋。她说,换什么鞋呢。他说,怕你骂不讲究。
她一下就红了脸,当年跟着他去县城学裁缝,钱又不够,先在车站商场当售货员,租了一间小房子,其实就是水泥地,房东涂了一层红漆,她很喜欢,每次他来,她都他要换鞋的。
郝西川去进卫生间看了看,出来就嘿嘿着说,哄我的啊?她说,歇会儿吧,钱是能挣完的?他在小沙发上坐下,她煮好肉棕子。他一气吃了6个,还要吃,她挡着他,说还有好菜咧。
两人坐着,郝西川说有点热,方娜说,你天天晒太阳,还怕热。郝西川说,知不道啊,就是有点热。方娜开空调,找不到遥控器,他跟着找。冒出一句,怎么还是没有一点男人味儿?她问为啥。他说,没有男人鞋子,床上只一个枕头。她说,你还挺会看嘛,是不是特别同情我啊?他说,有一点吧,报纸说像你这样的叫剩女。她笑了,剩女跟剩菜样的。他说,没馊,热热还是能吃的。她又笑了。
郝西川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表递给她。她说,表?他说,嗯。她突然想来,那年她想要一块表的。他答应给她买,可一直没买。她说,你还记着。他说,记着。
两人都不晓得说啥了,方娜开了电视让他看,自己去了厨房。不大一会儿,菜就做好了,红烧肉,酱牛肉,白灼虾,腌鱼块,咸鸭蛋,外加一盘上海青,一盘煎得微黄的豆腐片。他说,这么多菜招待我一个人哪?方娜说,还有我呀。拿出一瓶酒要他闻闻。他说,谷酒,老家人喝老家酒,好得很。
郝西川半瓶下肚,话多了起来。说那时把她从村里引到县城,天天心里都想着一件事,得把她睡了,睡成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可她一点儿也不给他机会,有点机会,她一眼睛扫过来,他的骨头都酥了,动弹不得。那时候工友笑话他,说他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说多了,他觉得挺没面子的。有一回晚上就没回去,在西关录像厅看了一晚上录像,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工棚,无比骄傲跟那帮龟孙儿说,昨天晚上把事办了。工友就问怎么办的?这个简单,录像里头都有,我按那个说,大家伙儿都信了。从那之后,没人再说那话了……
郝西川说,她走的那天晚上脱了衣服让他搞,他是气昏了头。她一走,他悔死了,一年多连边儿都没挨上,太冤大头了……
方娜说,那你当时为啥不拦着我,你不是力气大吗,你打我一顿说不定就准用。
郝西川说,我打你干啥,要打也是打那个拐你跑的,哎,打不过。那个人呢?
方娜说,狗日的不见了……他在车站商场里买东西,付了钱之后他将一管润唇膏给我,说是我的嘴唇太干,我不要,他说,姑娘,你真好看。说完就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这回说我的手漂亮,这样的手放在超市里数些毛钱太可惜了。我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夸过,也可能是那阵子我看琼瑶的书看多了,其实他给那个唇膏时我对他就有好感的。我就问他,我的这样的手应该放在那里呢?你猜他来了一句什么,说应该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的脸一下红到耳根了。他说他住上源饭店。他说他要带我去省城,省城大得没有边子,那才是个世界,他只等我一天。
我思前想后那天晚上跟你说了,你没拦我,我想着让你得手……你又不,还骂我。第二天我去上源饭店找他,你知道的,就是以前的政府招待所。我跟着他到了省城,他帮着交了学费,让我上电脑学校,他说漂亮的手指应该做些漂亮的事情。那时真蠢,傻到怀孕三个月都不晓得,还是他发现的,他要我上去医院,我想跟他生个娃。
郝西川说,你那时铁了心的,那早上我在车站跟那个人打了一架,人家会打架些,把我打趴下了,你在车上没下来……你可真贱。
方娜说,我是真贱。结果人家早都结婚了,我让他离婚。他说他不能离婚。我大喊大叫说他是骗子,他说,男女睡觉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是骗子。我气疯了,拿一把水果刀,比划着要死给他看,结果没能掌握好,那刀捅着了自己的胸口……他把我弄到了医院,办完住院手续,就不见了……
郝西川说,你可真贱。她说,是贱。她解衣服,他站起来说,干嘛?她说,就是让你看看刀捅的地方。
那里画着一只蝴蝶,她说,你摸摸?他慢慢吞地走过来,伸手摸,他说有个肉瘤。
在他收手时,她拉住了,她把他的手朝下放了一些,慢慢地,他的手上有了动作,痴迷而粗糙。
她说,你想咋就咋。
他忽然收手,拉下她的衣服。她贴着他胸前,他不搂不抱,他的手举着,他说,我想X啊,可我有媳妇了,有娃了。这话让方娜笑得蹲在地上,郝西川,你个狗日的!
她坐下,他也坐下,又倒了半杯子酒。她说,今天我生日。他说,我不记得你的生日了,不然给你买个蛋糕。又说,过了今天,你满30了,人过三十无少年。
陈左提着蛋糕自己开门进来,两个男人立马相互盯着。方娜介绍他俩认识。郝西川将半杯喝完就走了,心跳得厉害,他想,好险啊,得亏管住了老二,不然,老大脱不了皮的!
方娜想了一个星期,她让自己理解陈左,结果真理解了。陈左提议去照了登记照,说过几天就去领证。
她说,我想办个婚礼。陈左说,那我们就办吧。她说,水红不会来砸场子吧?他想了想说,她再疯狂,毕竟她又结婚了,一人同时踏进两条河里的事,料她不会干。
7
桃花开了,落了,没多久树上小小的桃露出来了,春天很短,转眼就是夏天。
马大佑还是出差,回来,再出差。心里的阴忧散了,他依旧知冷知热,没事时,他总在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如何收场,乔晨如何看他,亲戚朋友如何看他?定然是小瞧他,在城里混了二十来年,鸡肠小肚,小人之心。他庆幸他的隐忍,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有首老诗写: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春帷不揭,一定是比揭开了好吧?
只是,乔晨有点忧郁,偶尔自言自语一句,这是怎么了呀。他问她什么,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呀。他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说,能有什么事呢。他说,是不是太累了。她说,不是。他说,那是怎么了呢?她笑笑说,就是觉得没啥意思。一晃就老了,含苞待放才多久呀,一晃就要更年期了。他说,都夏天了,怎么伤起春来了。她说,不知道呀,可能低潮期吧。
这天,乔晨说周六想和几个同事去郊区农场摘樱桃,住一晚上。他说,好啊,拍几张照片回来,美女摘樱桃无疑是好看的。还有啊,要是能在小冬去学校之前回来,让她也吃点……乔晨说,我也是这样跟小冬说的呀。
周六早上,乔晨背个小旅行包出门。像他平时出差那样说,记得关好窗子,关好煤气,给小冬煮白菜丸子汤。他笑,她也笑。
下午,他去接小冬林白,两个姑娘喊热,他买了两盒雪糕,小冬小狗一样的舔,他说那样子不好看。小冬不依,一定要他也吃一口,他说爸爸今天没刷牙呢。小冬赶紧要了回去,样子可爱极了。接回来,又去林一棵家里吃饭,这次没别人,几样小菜,喝啤酒。正喝着,乔晨来电话说刚刚陈左打电话说,咱家阳台上的水管破了,水哗哗地朝下流。
他放下酒杯跑回家,林一棵也跟着来了,他在门口关了水管开关,去阳台上看,原来水龙头锈掉了。从工具箱找出来一个换上,他想着回头看见陈左得道个谢,水漫进客厅,地板就报废了。
他把阳台上洗拖把的陶盆挪开,抽出下水的管子,不多大一会儿,阳台上的水流完了。林一棵拉着他下楼,继续喝酒,两个姑娘已经吃完饭,坐在那里看湖南台,傻乎乎的乐着。他们有时被她们的笑声吸引,跟着也乐一下。
李苗说,乔晨怎么想着去摘樱桃呢。马大佑说,听说樱桃园老板结婚五年还没孩子,跑到乔晨她们医院治,没费多大劲儿就给怀上了,高兴呀!请她们去,管饱管带!李苗说,明天乔晨一回家,就打电话来啊,我们也来吃个新鲜。马大佑说,明天在我家吃饭,家里还有点好东西。林一棵说,要是盐水鸭就算了啊,我见不得那个东西。马大佑说,不跟你说是啥,你馋着,到时才开胃!
吃喝,说笑,一晃10点了,马大佑和小冬回家,小冬直喊着热,这没到6月怎么可以这么热?又说,妈妈不在家,咱们开空调好不好?他说开啊开啊,乔晨始终坚持夏至以后才开空调,她的观点是空调除了不正常的冷,一点好处也没有。
小冬洗漱时,他打开小冬房间的空调。他把躺椅放在阳台上,又将开水瓶茶杯拿去,躺下来,摇着大蒲扇,他觉得这样挺舒服。
小冬走过来说,爸,我去睡了,明早我要睡到自然醒。他说,保证不催你起床。他有点困意,将手机调到凌晨2点,他要看欧冠决赛,尽管他相信拜仁会胜多特蒙德。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过程。他没睡多久,热醒了,出了一身臭汗,冲洗一翻,开了客厅的空调,躺在沙发上,这里离电视机近。
如他所愿,拜仁赢了,捧杯时的笑脸,让他有点伤感,其实,多特蒙德差一点就染指冠军杯了。
树林里的鸟已经开始鸣叫,天光初露。他推开阳台的门点了一支烟,接着他听见打火机响,原来,方娜也站在阳台上。
他说,也在看球啊?方娜说,啊。他随意地说,这女同志爱看球……好啊。他本想说就不会说自己是足球寡妇的。方娜打个呵欠说,谁知道呢?
抽完一支烟,他回客厅躺下一会儿又睡着了,结果是小冬叫醒他,看了看表,上午10点了。小冬买回了豆浆油条,他问要不要煎个鸡蛋?小冬说,这两样就行。又说,我妈没接电话啊。他说,可能没听着吧。
吃了早餐,小冬说要写一会儿作业,11点跟林白一块去学吉他。好像,没过多大一会儿,门铃响了,林白说,今天学不成了,方娜阿姨说林伯伯不在家。小冬说,上来啊,咱俩弹呗。
这时,林白听见不远处方娜:啊——
那一声,啊,像从10楼掉来的一块玻璃,集中精力而后四分五裂,把接下来那句“死人了”给盖住了。
方娜这一声喊,喊得很多人四散着跑向小区西北角那个不大的车库,然后约好了似的后退一步。
车库门已卷上去,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车门开着,一个男的趴在地上,手里有一串钥匙,其中一片指着前面,他身后有个女的,也趴在地上。两个人一动也不动。车里有一筐樱桃,看上去红光满面。
有人立即打电话报警。
在警察没有到来之前,马大佑的手机响了,他把别的菜准备好了,正洗一颗白菜,他准备用它来煮肉丸子,这个汤菜,小冬百吃不厌。
马大佑把水淋淋的手交叉放在腋窝擦了擦,接着就听见林一棵惊慌失措的声音说,快下楼,出事了。你少说废话!快下楼,出大事了。
马大佑听出了问题严重性,来不及解围裙就夺门而出,接着,小冬也跟着他跑下了楼。
那时楼下已炸开了锅,马大佑朝着车库冲了过去,分开人群,到了车库前,什么都看见了,那刻他的脑子像进了水,乔晨和陈左?!
他回头时,看见小冬呆呆站在那里,傻在那里。这时,正哭着的方娜突然向马大佑扑了过来,顿时他的脸上就是四道血印子。不过,他没有迟疑,准确无误地给了方娜一个响亮的耳光。
小冬突然灵醒过来,冲进车库想要把妈妈拉起来,他也冲了进去……正在这时警察来了,飞快在车库外面拉了警戒带子,让他们离开。
马大佑拉着小冬站在警戒线外,林白搂着小冬哭,李苗一把揽过两个女孩,嚅动着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小冬的脸像张白纸,一直咬着嘴唇,没哭,李苗想把她带远一点,小冬绷直身子,她说,我等我妈。
马大佑说,不管怎么,她都是你妈。知道吧,都是你妈。
那时,马大佑冷静得有些可怕,他没来得及想自己的困境,只是一心想安慰小冬,可因为没有经验,又显得很笨拙,不停地重复着,不管怎样,都是你妈。
这时一辆采访车开了过来,于是人群散开了一些,记者每问一个问题,立刻就有七嘴八舌的回答。
这时,一个警察喊马大佑的名字,要他去一趟保安室,警察在那里临时办公。在那里,他再次看见方娜,她好像缓过劲了,跳起来骂他,骂他是个王八蛋,管不住自己的老婆……
马大佑的眼睛喷射着怒火,拳头也握得紧紧的,就在要发作的那刻忽然收住。他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对不起。
问明身份之后,警察问了马大佑一些问题,然后告诉他,初步判断两个死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油箱里没剩一滴汽油,这样的事情最近几年时有发生,车库封闭,又开着空调……汽车是深夜开回来的,小区有监控录相。当然,这是初步判断。警察说,很不幸,人已经死了,你们这些家属别出什么乱……可能想说乱子的,临时换成意外。
马大佑点点头,方娜点点头,警察也点点头。问话就这样结束了。
警车开走了,陈左和乔晨被殡仪馆的车拉走了。人们目送着警车开走,久久没有散去,三三两两地聚在小广场上,谈论死者乔晨和陈左,都在一个小区,多少都有些印象,人们聚在一起像是开追思会,楼道里碰到过,商场里碰到过,有一句两句交谈,或者听见吵架声,或者听过曲子,或者香水袭人……人们试着朝香艳的方面说,却没有细节。
陈左前妻水红赶来时,差不多已近尾声了,她的哭声,再次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这个下午据居民回忆,是有小区以来,最轰动的一个下午,小区里一个男居民和一个女居民,衣冠楚楚地趴在车库里死了,男居民只要再爬一点点,手中的钥匙就能够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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