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诗
(2013-12-02 21:15:18)
| 牛山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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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是珍珠的话，诗算是珍珠项链，温润夺目。无数诗人中，有一些青灯黄卷的僧人，他们的诗像念珠，饱满平和。
欧阳修《六一诗话》载，有九个僧人出了本书，叫《九僧诗》。进士许洞，把九个诗僧请来分题作诗，但诗中不能出现：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于是，诗僧默默把笔放下了。
这则轶事似说许进士拿住诗僧的七寸，其实有失厚道，山水雪霜等等，个个好字，不让僧人用，让他用什么？
还有一个为难僧人的例子，《五灯会元》说：昔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么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女子举似婆。婆曰：“我二十年只养了一个俗汉！”遂遣出，烧却庵。
庵主研修二十年，到头来不但落下了俗汉的名声，而且连栖身之所也给烧了，如何落下这般境地？且看一问一答：问：正恁么时如何？白话是，就这样抱着如何啊？答：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用来表明无欲心迹。按婆子的举动来说，她不满意他的答案。那么被女子抱定他又该说什么？
许是禅有禅的会意，在我等俗人看来，就是为难。
僧人写诗，并非一味的高深，也有轻松幽默的，唐代的如寒山写：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渠笑我在后，我笑渠在前。相笑倘不止，东边复西边。读之，亲切可人。诗僧之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叫牛山和尚，在知堂先生的书里看到的，好像有些一见如故。《聊斋志异·司札吏》文后附记：
牛首山一僧，自名铁汉，又名铁屎，有诗四十首，见者无不绝倒。自镂印章二，一曰“混账行子”一曰“老实泼皮”。秀水王司直梓其诗，名曰《牛山四十屁》，款曰“混帐行子老实泼皮放”。
着实潇洒之至，倘是许进士要他写诗，他随意来一首：春叫猫儿猫叫春，听他越叫越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足以把许进士和他的小伙伴惊呆。牛山四十首诗，流传下来的有三十首，我在网上找到，抄得整整齐齐，每看一回，都要乐一回。
调皮的：闲看乡人下矢棋，新兴象有过河时。马儿蹩脚由他走，我只装呆总不知。
幽默的：那岩打坐这岩眠，听了松声又听泉。尝笑风爹多礼数，花香直送到床前。
适意的：春兰夏蕙没爷娘，左也香来右也香。野菊秋来黄满地，收来当草只铺床。
世俗的：闲拖拄杖过邻家，这家留斋那家茶。栗子腐干随意带，路旁折得几枝花。
牛山就是牛山，不是“千江有水千山月”，不是“留得空船载月归”，也不是“有水皆含月”，清浅，童稚，无风无月，让人觉得可以走过去，不必称大德，喊一声牛山兄，想来他也不说施主，只呵呵一笑。这般见字如面，托汉字的福。
◎南在南方
作者简介：南在南方，是句废话。时常用来写字，本名毛甲申。老家陕西，住在武汉。写小说若干，随笔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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