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套小小的公寓，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单人沙发，单人床，一台电脑，一台有支架的望远镜，整个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这与范泉想像中太不一样。

叶小桑席地而坐，他也席地而坐。她泡铁观音，看上去很得要领。

于是安静喝茶，几杯之后，叶小桑说，那个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见你家的药铺。他说，你喜欢观天象？她说，喜欢看星星。

她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看你家药铺？他笑而不语。她说，也没有什么故事。

她说，你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吗？他说，什么？

他大笑起来，她也笑起来，笑到中途收住了说，有个东西想给他看看，说着拿出一个日记本，扉页写着：叶桑都知道。

他接了过来，写得很随意的段落：

桑自视甚高，认为掌握了男人命门，谈了一场又一场恋爱，被人追，追过人，被人甩，也甩过人。她喜欢恋爱的感觉，有一天看一本西蒙·波伏娃的传记，喜欢得不得了，更把西蒙说的一句话当成了圣经。那话是这样说：吸引男人是一门艺术，守住男人就是一个差事了，毫可乐趣可言，

但他给她的感觉却是全新的，像一个文艺青年，虽然他已经中年了。他诱惑了她，当然，前提是她愿意让他引诱。

那是一年前的初春，桑记得很清楚，从窗户看下去，有棵玉兰开了一树的花朵，那是个稍稍有点灰的中午，她一直记得。

那时，桑站在窗前看着那树花朵。他抱住了她，顺手拉上了窗帘。碟机正在播放《情人》：

年轻的杜拉斯和她的中国情人相遇了。她穿白色长裙，他穿灰白的西服……

他们坐在车里，中间隔了些距离，他的手指慢慢游移，像是某种昆虫伸着长大的触角，一点，一点的，他捉住她的手指，那是一只情场老手。

电影，长镜头里的西贡港，湄公河，湿热的街道，来来往往叫卖的人群，他领着小杜回家，他说：“我害怕，我害怕会爱上你”，小杜说：“我宁愿你不爱我，我想做你和其他女人做的事。”她神情坚定……他要了她，他伏在她的身上……那是她的初欢。

电影继续，小杜又找他，在百叶窗后面，细碎流动的光影，虚幻着动摇着。人声和音乐混杂着，还有呻吟的声音，光在皮肤的晃动，一明一暗，力量是藏着的，但是持久……

那时，桑在他的怀里了，他吻她，解她的棉裙，然后是内衣，他手法娴熟，位置准确，她好像听见一声细脆的响……

某一刻，她喊了一声，他问她怎么了。她说，疼。他说，第一次是这样的。

她笑了起来说，一点点啦……你可真不要脸，你都二婚了，你还想着别人第一回，那可是被雷劈死的机率啊。

电影在他们纠缠的中，已经接近尾声，在湄公河上，他们正在分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远去。

桑喜欢跟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喜欢跟他躺在宾馆三十层高的房间看星星，看长江边晕黄的灯光，尖叫，或者窃窃私语。

可他是别人的男人，他是个诗人，爱情并不全都是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