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范泉在棉花巷口不远的车站看见了叶小桑，他大喊一声，她转过身冲他微笑。他说，没想着在这里遇到你。她说，车站是个大舞台呀。他说，我怎么看着你有点小激动？她说，这样啊？

一辆公汽开了过来，她说，走了啊。

他看着她上车，然后又目送了一回。

相遇是个奇怪的事情，第一次遇上了，接下来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他这样跟她说，她说不是相遇奇怪，而是因为相识。他觉得有道理。

第四次遇见时，他说，下次遇见你，我请你喝茶吧？她说，怎么这话有点像电影台词呀。

也许他都没有想到第五次相遇的情景如此不堪，依然是在车站。

一个女人抓着叶小桑的衣服，破口大骂，什么不要脸的，破鞋。而叶小桑似乎没有招架之力，不停地说，你搞错了，你搞错了。

他冲过去，轻松把那女人的手抓住并举起来，像拳击赛场的裁判。他喝了一声住嘴。那女人让他弄蒙了，骂声就停下来。像是忽啦一下，人们就围了圈子看热闹。

当然，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半分钟之后跳了起来，这一跳，就挣脱了那只被范泉抓着手，她用这只手指着范泉的鼻子问他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笑嘻嘻地说，今天你得把话说清楚，不然你就没那日子过啦，你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他貌似泼皮的话，让那女人愣了一下说，你是谁？他不说话，和那女人对峙，叶小桑不停地说，其实只有一句话：搞错啦。

他走过去，搂住叶小桑。就那么搂着，定格了一样的搂着，围观的人散了，那女人也走了，走时不忘提醒说，管好你的烂狐狸精。

他松开她时，牵了她的手，她没有反对。过了一会儿，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她没有反对。

两个人沿街道走了一会儿，也没有去喝茶，她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说，上楼坐坐？他说，改天吧，我还得去配一味药。她说，好吧。

那天范泉不停地想叶小桑，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会走进这么俗套的故事？

晚上，他们都在网上。范泉忽然想给她讲个故事，说是丹霞成为禅师之前，跟着石头和尚砍柴挑水。一日，石头说是取刀来割新韭菜。丹霞立刻捧了水盆，刀。石头大喜，剃度了他。丹霞云游四方，住在一庙里。一夜，冷。蜷成一团，还冷。看庙里青灯忽左忽右，越发冷。

眼睛瞅着佛像，很庄严。丹霞起来，放倒佛像，劈成柴，烧了一堆火，暖意上来了。

住持看见火光，大惊。问他干啥？答说，炼舍利子啊。住持说，木佛那里有舍利子？丹霞说，那就帮忙劈啊。丹霞烧佛，那可是非常有名的公案。

禅宗说，饥来吃饭倦来眠。讲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冷了怎么办呢？当然得暖暖。至于如何取暖，首先是能烧得着，不管它是不是佛像。外在的大多是个形式，而内心才是要紧的。

叶小桑在网上说，你安慰我吗？他说，我喜欢看禅师的故事。她说，好好看吧，中医也要心静呀。

她说，你会不会抒情呀？他愣了一下说，会啊。她说，有人说用普遍话抒情动听一些。他说，不同语境给人感觉不一样，外国人说爱，爱辣无油，就很动听。她说，她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很喜欢：我爱你总不知道疼爱自己，但这样也好，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疼爱你；我爱你总是任性的无理取闹，但这样也好。我就有机会证明我是你身边最能照顾你的男人；我爱你，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那天看到了你，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女孩就是我要爱的。他说，要是我有机会来陈述这样的句子给你，也许是我嘴巴的福！

许久，她没有接话，头像暗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接到她的电话说，上楼来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