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到达教导大队已是晚上七点多。老兵们早已在营区大门外列好了整齐地队伍，站成两排，锣鼓敲得震天响。军营里的高音喇叭正在唱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铿锵有力，听起来特别有劲。
绿皮车驶进操场。新兵们纷纷跳下车，秩序一下就乱了套，整个操场上都是乱糟糟的，哪还有半点部队的样子——大家都在找刚才走散的老乡——他们都希望能分在一个班，实在不能在一个班，分在一个中队也行，有什么事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嘛。
我在新兵和老兵们那上千双火辣辣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眼神中钻出了吉普车——我也因此和同来的老乡们分开了。我挺了挺胸，拧着包紧跟在钟副大队长后面。
“这新兵蛋子肯定有些来头，……”我隐约中看到一个扛着一粗一细两道黄色警衔的老兵手指着我。
“哼！要是栽在我的手里，我整死他！”另一个扛着一粗两细警衔“三条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兵硬梆梆地说道。
呵呵，看来他们是猜错了。我万万没想到，我被钟副大队长带着径直就来到了“三条杠”的面前。
“你是哪个中队的？”
“报告大队长同志，六中队七班！”“三条杠”啪的一个立正，大声回答道。
“这个兵就交给你了！”
“是！”
七班共十一个新兵，分别来自湖北、河北和陕西三个省，其中陕西就我一人，湖北兵最多，占了六个。
我没有料到自己会分到“三条杠”的班上——一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我就有些害怕，不知道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将会使用些什么狠毒的招数来锤炼我。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跟他谈谈我的过去才行。
“三条杠”带我们洗澡后便安排我们上床休息。睡在我上铺的河北兵酣声如雷。这一夜，十一个人有十个人整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三条杠”拿把剪头发的推子进来，问谁会理发。
“报告班长，我在家理过。”河北兵胆怯着说。
“那好，就你来吧。”
“班长，我是说我入伍之前已经在武装部理过了！”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讨好地笑道：“班长你瞧，手都抓不起来呢。”
“我说你捣的是哪门子乱！这任务我今天还就交给你了。都给我听好了！也不需要什么发型，理成光头就行了。”“三条杠”将推子交给了河北兵。
我们都吃了一惊，老天，难道都剔成光葫芦？其实来部队前大家都理过发，已经象光头了！
“班长，能不能不理？”有人小声问道。
“新兵蛋子，哪那么多话？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三条杠”阴沉着脸喝道。
这下谁还敢声张。
一个湖北兵首先坐下。河北兵胀红着一张圆乎乎的脸，拿着推子不敢下手，哆哆嗦嗦地推了几下就把头发绞住了。
“你会不会理？不会理装什么能？”湖北兵疼得呲牙咧嘴。
“嘿嘿嘿，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在家给我家小狗剪过。”河北兵讪笑道。
大家都哄笑起来……。
“三条杠”一把拿过推子，嚷道：“连光头都不会理，你是猪啊！”然后他一推子下去，湖北兵的头顶立马就出现了一道白沟，“看见没？就这么理。”
河北兵接过推子。那推子犹如割草机一样，湖北兵的头发转瞬间就被推得精光，变成了一块秃地。
“下一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什么看？都给我把头发剪掉！”“三条杠”见我们磨磨蹭蹭地又上了火，“从老百姓到军人是个大转折。怎么体现出来？光穿军装不行。把头发一去，就是把老百姓的生活抛在脑后了。从今天起，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到任何地方去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向我报告，你们的大脑里只允许存在两个字：是、到！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是！”就象是气虚乏力似的，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南腔北调的不说，个个犹如久病初愈般，毫无生气可言。
程德顺估计是太紧张的缘故，嘴一张，竟然吼出了个“到”字！
“个XX养的，你们都没有吃饭啊？大声点！”“三条杠”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然从嘴里冒出了脏话。
“是！”
是的，我明白，我的当兵生活从此真正开始了。
哦，差点忘了，程德顺就是睡在我上铺的那个河北兵。顺娃老家在河北邢台农村，小名叫顺娃，这是以后才知道的。大家“顺娃顺娃”地慢慢地叫习惯了，反倒忘了他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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