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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繁华的冰雪(下)

(2008-02-26 21:18:42)
标签:

文学原创

文化

分类: 小说空间
 

做夜饭时,电突然没有了,是村里的老四弄没的。老四不是存心弄没的,他发现村里的变压器上面一相电的“捣谷勾”掉下来了,他想把他弄上去,他要做豆腐,他家的小光光磨要三相电才能转起来。不想,他弄时,另外二相电的“捣谷勾”也掉了下来,整个村子的电就没了。这些是寇忠大王说的。寇忠大王说老四这个勾当时,很气愤,说他是存心的,骂骂咧咧的。他来姐夫家说这事,说让姐夫去训他一顿。

姐夫说,训他干什么呢?大过年的,谁会存心呢,老四不可能是存心的。

寇忠说,不是存心是什么,好不容易电来了,现在又没得亮了。过年摸黑过了。

姐夫说,老四去弄电做什么呀?

寇忠说,他家不是有台小光磨吗?是三相电的,他说要磨豆腐。

姐夫说,断种老四。姐夫是笑着说的。姐夫笑着还说,豆腐也要磨的,过年没豆腐吃也不算过年了。

寇忠骂骂咧咧走了。

我说,我去看看。

姐夫说,是要去看看,实在不行叫一声屁股佬,让他来弄弄。屁股佬是宣国的绰号。不知来历。

变压器房在村东口的田里,从我家去有一小段路。在社屋门口时,我碰到了尧夫。尧夫也算是村里懂电的人,除了屁股佬宣国,可能他最懂了。

我说,尧夫,电没了,摸黑总不好的,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懂,把它弄弄好。

尧夫说,不去,没得亮也就没得亮,你去弄了没得亮,就是你的责任了。闲话有得听了。

我说,谁会说这样的闲话。

尧夫说,老四就被寇忠大王骂了。

我说,你是懂行的,再说了,你能跟老四比吗?我的意思是说,老四在村里是什么地位,你是什么地位。

尧夫是听出来了,他在接过我的利群烟时高兴说,也是,你不弄我不弄的话,真的要摸黑过年了。

我说,到哪里去弄根竹篙呢?

尧夫说,竹篙老四肯定有,他不是刚刚去搭过呢!

站在千侬大伯的屋门口,尧夫对着老四的家喊道:老四,老四。

老四从屋里出来了。

老四问,做什么啦?

尧夫说,你的竹篙呢?

老四说,我去搭过了,捣谷勾坏掉了,搭不上去。

尧夫说,你把竹篙扛来给我就得。

老四把竹篙从家里扛出来,竹篙是新竹,上面留一个竹桠杈,好像是老四为了磨豆腐专门做的。

尧夫说,怎么是新竹,危险的。

老四说,我新用过,没关系的。

尧夫说,你扛着。

三个人来到变压器房,尧夫把竹篙高高举起,对准了捣谷勾,慢慢地对着口位。对准了,尧夫“唰”地用力往上一送,“啪啪啪”,火花闪起来。尧夫一松手,捣谷勾便掉了下来。

尧夫说,啊,搭不牵,不可能呀,是捣谷勾烧掉了?

老四说,肯定是烧掉了,不然不会冒火花的。

我说,再试一次。

尧夫再试了一次。火花“唰唰唰”地冒起来。尧夫赶紧撒下毛竹篙。

尧夫说,要电力公司来过人了。

老四说,电力公司屁给你来人,他们能在钱青岭给我们修好已经是够好了。

老四说的是实情,电力公司不太可能来人,全县共有近七百个乡村的电力在这场繁华的冰雪里歇工了,他们没日没夜地修着,我村的电与高头村,石子坪村是一路,就坏在钱青岭脚,在那儿修好了,就等于恢复通电了。要让他们单独来一次,不太可能。

我说,宣国呢,通知一下宣国。

尧夫说,屁股佬来不来是要看他高兴的。

我说,宣国不是村里的管电员吗?他会不来?

尧夫说,老早,他老早不在电力公司干了。

啊,这我就不知道。

我说,那宣国现在在做什么呢?

尧夫说,还在是当电工呀,他从电公司出来后,跟别人一起来了家公司。

我说,叫他一声应该会来的。

尧夫说,下依山村里的事情难做的,好些事好不要管是不要管,没人去管的。

尧夫说的我知道,以前他管村里的抽水机,没少被人骂过。宣国也是,以前做村里的村管电工,也没少被人骂过。还被诬陷偷电,去乡里告状。

尧夫说,你打个电话给他,你面子大,说不定他会来。

我打电话给宣国,我问道,宣国,我是丁国祥。

我大概是村里唯一不叫宣国屁股佬的人,不是说我如何尊重他,在村里,叫一个人的绰号没什么,是一种习惯,叫长了还是一种亲切。回想起来,我好像基本上不叫村里人的绰号,除了叫丁兴富的“短子”外。丁兴富“短子”的绰号是我取的,别人叫他“短将军”,也有人叫他“短猢狲”,我就叫他“短子”。我也有绰号,叫“牛鬼蛇人”,是村里的宛青给取的,这是村社屋外墙上的一句标语里的用词,有一天我跟她吵架,就得了这个绰号,曾在村里的小伙伴们口里流行过一阵,后来我外出了,再也没有叫了。现在可能连她自己都忘了。

宣国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国祥傻子,你回来了。

我说,是呀,回来了。

宣国说,回来了好,等我归来,麻将钞票要把你杀点出来。

我说,麻将钞票输点给你没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宣国在电话里哈哈哈地大笑。

我说,你别笑了,想打麻将还等你来干活呢。

宣国说,你们志祥傻子打电话来过了。志祥就是我二弟。

我说,什么时候能来修啊?

宣国说,还不晓得呢,在高头吃丧事饭,走不开。

我说,操,你不会等天黑再归来吧。

宣国说,我看看呢,尽量早点来。不把你口袋里的钱赢点来,你不舒服的。

 

宣国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天快黑了,我在心里说,妈的,这小子难道真的不来了。心想,哎,这年头呀,人心不怙呀。闲着也没事,心里也没有放弃他来的希望,就向尧仁家走去。尧仁家在村口的黄泥岭,宣国要来的话,必定要路过他家的。算是等着他吧。走进尧仁家,却看见了宣国。

我说,哟,不声不响来了。

宣国说,像你这种领导出门才有人敲锣打鼓,我这种小八癞子那有响动的。

我说,你可不是小八癞子,你是大头菩萨。

宣国说,香烟呢,北京归来钱挣得多,香烟发过来。

我说,没有。

宣国说,没有,没有把钱掏出来去村小店买去。一边说,一边伸手到我的口袋里来。我摆出个武术动作。他哈哈笑起来,说拿笔杆子你行,这个你小儿科了。说着抬起一脚飞过来。好哇球,这家伙我那受得了啊,他可是真的跟他爹学过武术的,县里有名的武术高手。

尧仁说,屁股佬,不用六谷钻行不行?

宣国说,最好是六谷钻,铁丝太软,勾不住的。

尧仁对他老婆说,你去找个六谷钻来。

尧仁老婆说,家里就二个六谷钻,弄坏了一个,明年怎么剥六谷。

宣国说,扯什么扯,老公叫你去拿就去拿,那来那么多话,不守妇道。

尧仁说,去找一个来,六谷钻好做过的。过年了,电要紧。

尧仁老婆说,屁股佬 ,死屁股佬 。

原来他们在做搭电的工具了。

我说,宣国,老四家有毛竹篙呢!

宣国说,毛竹篙不管用了,那个捣谷勾都烧坏掉了,要取下来修过了。

我说,有人担心你不来呢。

宣国说,要是在平时,我真不会来,过年了,不一样的。

我说,你做老板了?

宣国说,瞎板。混口饭吃。

尧仁的女儿说,混口饭吃,可怜人呀,喏,饭拌好了,你来吃。尧仁的女儿在拌骡食,他家有二只骡子,拌了二车胎骡食。怎么是二车胎呢,当然是二车胎。这是因为尧仁用他聪明的脑袋做了二只喂骡子的槽子,用的是二只汽车内胎。骡食是谷糠与罗卜丝,尧仁的女儿把谷糠与罗卜丝拌均匀了,给骡子送去。她的手满是谷糠。她的手举着一根罗卜丝对宣国说的。

宣国,尧仁,我,还有很多看修电的村里人都哈哈大笑。

尧仁说,屁股佬,洞钻好了,六谷钻怎么用?

宣国说,把六谷钻上的木柄去掉,塞进洞里去,折直角弯,固定住。

尧仁说,铁太厚,难折弯的。

我问道:做什么用场呀,还要折弯?

宣国说,做一个勾勾,要把捣谷勾从上面取下,修好再送上去。

我说,那连柄也不要拿掉,这么大的木柄,把六谷钻塞过去,再绑住,比折弯它还牵呢。

宣国过来一塞,还真是呢。说到底是聪明脑袋。

去变压器房时,雪地里站满了人,有几十个人吧。过年了,谁不等灯亮呢,都黑了十天了,这是怎么样的十天呢?尧仁说,去城里充电就充了好几次。他的手机可是重要的,虽然是过年了,可是,还有活的话,他仍想再去赶几趟骡子,他仍然想去背几趟活。村里的有线电视刚刚装完,清晰的电视刚看了二天,就没了,这比原来没有看过还难受呢。听说个别村子还出现了极端的做法,为了电灯能亮起来,把修电的工人堵在电线杆上,不修好电不让下来。新昌在这场繁华的冰雪中是电力受损重灾区,其他兄弟县市还好些,所以,市电力局几乎抽调了全部骨干来新昌抢修。那几个被堵在电线杆上的抢修工人就是外地的。把新昌人的脸面也丢尽了。

老四也在,寇忠也在。

老四说,寇忠大王,你在骂我呀,说我是存心的。

寇忠说,谁说我骂你了。

老四说,有本事不要赖。

寇忠说,我要赖?我怕你老四?

旁边有人说,你们二个东西,吵吵吵,好听好听。现在最好不要吵,等三十夜夜里十二点再吵,就当给全村人放鞭炮了。雪里地的人一片哄笑。

老四说,算了,不跟你吵,过年了,跟你吵没意思。

寇忠说,你这样讲的话,那算是我错了。过年了,吵起来确实没有意思。

二人不说话了。雪地“唰”地一下静了下来。

天有点黑乎乎的了,宣国在取捣谷勾时,塞了几下都没有塞进去。雪地里的人也沉静下来。雪片又飘了起来,还很大。

宣国说,妈的,雪花飘进了我的眼里。他举着竹竿停住不动,停了一下又找着眼位。想是雪花在他的眼睛里融化了。毕竟是老电管,这架变压器几乎陪同了他二十多年,就像一个瞎子,仍然能熟练地把丝线穿进针眼里去,宣国最后还是把二个烧坏了捣谷勾取了下了。他把竹竿递给我,说国祥傻子,把竹竿藏好,要不让雪落在上面。我就把竹篙放到了旁边的一个猪圈里。

宣国把二只烧坏了的捣谷勾都放了上去,他合上了一只,他又合上了一只。他合上一只,我高喊一声“欧”,雪地里的人群也喊一声“欧”,他合上一只,我再喊一声“YES”,人群接着也接着发出一声“YES”。变压器“呜呜呜”地低沉地鸣叫起来。不,宣国说那是空气开关的鸣叫声,那是吃力的鸣叫声。“啪”的一声,这鸣叫声没几秒就停了。宣国说,是他关掉的。在他关掉的时候,电线杆上的电线剧烈地震荡起来,这震荡通过电线传向另一杆线杆,再传向另一枝线杆,线杆上的线都晃动起来。

宣国说,哪儿有严重的短路,得查线路。晚上是没得亮了。

因为天黑了。

天是黑了,如果没有雪地里的亮光,可能就伸手不见五指了。雪地里的人群唉声叹气地散完了。我与宣国,尧仁,老四,寇忠打着手电筒去了加工厂。因为寇忠说,加工厂的兴桥可能乱搭过。我们去看了看,宣国说,没有问题的。我们又去村西的遮沿岗查看。寇忠说,只有哪儿可能还有问题,因为石子坪单放线路时就在那儿接口的。我们去了,宣国看了看,没有任何问题。

宣国说,没办法了,只能等明天了。兄弟,你几张麻将钞票还可以熬到明天了。

我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夜了。

夜饭是在姐夫家吃的。父亲要做夜饭,大姐不让父亲做,说这么多人,还是她来做吧。吃夜饭时,我们点起了好几支蜡烛。蜡烛很紧俏,现在去城里都不好买了,可是人太多了,人影晃来晃去,看不清,吃饭前,差点把小侄子踩了。

饭桌上姐夫说,这没有电真是个问题,过年没有一点年味了。

二弟说,我还想晚上打麻将呢。

姐夫说,麻将是打不成了。

我说,打,四只桌角点四支蜡烛。

姐夫呵呵笑起来说,你们要打,我就陪你们打。

正这样说着,电突然亮了起来。一桌人的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相信地对视着,然后哈哈哈的笑起来。

二弟说,屁股佬太有才了。

姐夫说,下依山有这样一个人才,正是全村人的福气。

二弟说,我还担心屁股佬摆俏呢。

姐夫说,是呀,村里的事情越来越难做的呢。你们长年在外不知道,我待在村里知道的。村里现在是要做成件事情难,做个好人难,做好事难,做坏人倒是容易。

我说,不会吧?

姐夫说,有什么不会呢?比方说,上次村里的自来水堵塞了,村里又没有资金,这种活只能出义务工,可是就是有人不出工。不出工自来水也只能修呀。修好了,喝上自来水了,这种人不感激不说,还要讲强话的,说你们不修乡里自然会来修的。

二弟说,屁,等乡里来修,等乡里来修,自来水管也烂断了。

姐夫说,是呀。所以,像今天这件事,屁股佬实际上就是村里的大恩人,可是,现在是修好了,如果修不好,村里一定人有会骂他,甚至可能还会说是他弄坏的。

吃完饭,麻将进行时,宣国来了。姐夫,我,二弟,兴富,都不约而同地给他递烟。他说,哟,今天怎么都这么客气。

姐夫说,不是客气,你是大恩人。递支烟报答你。

宣国说,过年自家里也要亮的呀,黑咕隆咚的难过勿难过呢。我是怕修不好。真的修不好的话,明天求也要求电力公司来修好的。

二弟说,我还担心你要摆俏呢。

宣国说,什么时候了呀,还摆俏。过年了,过年总是不一样的,大家高高兴兴的才有年味。做人过年都不高兴,还有什么时候能高兴呀!

我说,你没来前,我们都说你是个人才。你是怎么修好的?

宣国说,我其实也不知道短路在哪里,妈的,二十几年的老电工了,想想不服气。试着把变压器房的空气开关拆开看看,运气好啦,试的时候空气开关便起火花,心想这肯定有问题了。再一试,原来是电回归时候在空气开着里短路了,修好,合上,便正常了。

 

正月初四,我们又都回到了县城,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站在腚岭头眺望,这场繁华的冰雪统治的世界美极了,山山岭岭里的村落炊烟四起,这个叫下依山的小村庄,平静,安详,纯洁。当我的想念得到满足,当我的怀念得到安慰,我也就要离开这样的平静,安详,纯洁,起程。回到小山村只是我享受生命的一部分,回到城里去,回到北京去,那是我生活的绝大部份。我路过那个王八,蛋的造型时,它完好无损;我用脚写出的“丁楷”二个完好无损。远远地眺望,这场繁华的冰雪更是极其的完美。

2008年2月21日晚上10点55分,正月十五,这是传统的元宵节,我从万年历里挑选这个日子出行,是因为它说,这天适宜出行。其实,我本不想在这天出行,正月十七是女儿开学的日子,我很想送她去学校,然而,她与她妈妈都说,去吧,是好日子就去吧,挑个好日去,我们也安心。

我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这场繁华的冰雪没有下在北京,繁华的机场在这样的夜里仍然繁忙,飞机在远离二号航站楼的地方停下,二辆巴士快速地开过来,它将把我们摆渡到二号航站楼的出口处。飞机上,一个腿有残疾的老太太迟迟没有下来,我们一车人等着。北京夜里的风有些冷,我就在车门口看着老太太一步一步地被人抚着走下沿梯。然后,我收到了一个叫郭海燕的湖北朋友发来的短讯:

与春同归,京城得意。

而丁杰呢,这个跟我一起开着奥迪车从北京回到新昌的丁杰呢,或许他在某个茶楼会友,或许他已经睡了,是睡下了,没有睡过去,那么,这小子一定抱着他的老婆睡觉。丁杰的老婆很年轻,很有女人味儿,一个京漂的男人,一个京漂的男人回家当然是痛痛快快地做爱,一场,二场,三场,甚至于无数场,只要身体能行的话,欲望得到满足,心情总是舒畅的。只是,我想大声地喊醒他,小子,去吧,到繁华的、冰雪覆盖的山顶做爱吧,那才真正是吉人自有天相。

 

             2008年2月23日13:00—2月24日11:24草于华芳嘉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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