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喜欢下套,和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善于下套的希腊先贤不同,中国先哲下套更多的是语言技巧而非形式逻辑,不合逻辑的不一定不合情理,所以国产套有时侯更加实用。还是和齐宣王对话,孟子开始下套,这第一个套套,关乎人情世故:
王之臣,有托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
王曰:弃之。
要出远门了,把娇妻幼子托付给朋友照料,一年半载回来一看,老婆孩子饿得皮包骨头,破衣烂衫地蹲墙角那儿正筛糠呢。这样的朋友还能交吗?当然得一刀两断;这事搁谁都得这么做,宣王也得这么表态。
宣王这么一表态,就算进入了第一套;孟子再接再励,第二个套套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关乎国家制度,至少是国家的用人机制: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
王曰:已之。
狱警管不了犯人,不是造反就是越狱,跟这两天的河南看守所似的,这样的狱警应该如何处置?哪怕是自己的小舅子,作为齐国中央政府的最高首长,宣王也得这么表态:撤了他,换别人!
这么一表态,宣王就彻底被动了,第二个套子刚好缚住他的手脚,第三个套直接就垂到了脖颈之上,这个关乎中央政权的合法性问题: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
王顾左右而言他。
中央政府把国家管理得乱七八糟,上上下下贪腐横行,四面八方怨声载道,这样的政府,应该如何对待?孟子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宣王,等着他表态。
宣王突然觉得屁股压得双腿难受,那时候板凳还没有发明,把大屁股搁小腿上的长跪是国际间通行的起居习惯。他扭一扭酸胀的腰身,左顾右盼一番,偷偷抹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用一个深呼吸找回一个王者应有的自信和微笑,最后伸出保养很好的嫩白手指,指着窗外的空白处:
夫子你看,今儿天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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