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岁红包
文/大河奔流
又到了一年一度包红包,互给押岁钱的时候,每年的这时,心里就特别的纠结。
我对生父母的情感,一直没找准定位。
几十年间,恩恩怨怨、是非曲直,错综复杂。总体说,童年与少年时期对生父母是念想,青年时期是怨恨,结婚以后,特别是有孩子以后,慢慢地将怨恨转化为淡忘,中年以后,更多的是理解与宽容。
几十年来,身边的人特别是太太都一直在试图抚平我们父子间的鸿沟,的确如此,我的养父母,给了我太多的爱,我还缺什么呢?不想拂太多的人好意,几十年的恩怨虽没抚平,但也没深化。
我知道,从母亲意外怀我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与生父母间一生的芥蒂。成人后,同在一个城市后,离父母近了,我一直试图寻找从没享受的父爱母爱,但几十年间,这份若即若离的感觉,惚如破壳能飞离巢的小鸟再想返回母巢场景,每次都被母鸟啄赶得让人心痛。每次的回巢,哪怕是父母少啄一口都能让我温暖很长一段时间。
母亲去世后,这种仅有的温暖很快转凉,那种心底被啄的酸楚快感随着父亲婚姻重新结合很快逝去,并形成一种新的剌觉。
这辈子与生父母间的情感是难以理清楚了,不过经济上却是从来分得清清楚楚的---绝不接受父亲的任何恩慧。
随着父亲新老太的介入,慢慢地我与生父间,就形成一个既不象父子又不象亲戚的特殊关系。而这种特殊的关系,集中表示在每年的押岁钱上。于是乎押岁红包成了父子间衡量亲情的尺度。每年的年终岁末,父亲都会假装一视同仁地给孙子一个红包,虽然我知道儿子那只包包的厚度上有区别,也假装很开心的让孩子接过红包,顺手点清红包里面的押岁钱,迅速地在预先准备的红包里在父亲等额的基础上再加上二百元,转手再送给父亲。
虽然父亲每年有十多万的离休收入,不缺钱,但我还是坚持每年给父亲也准备一个红包,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双方都有点假,我内心并不希望接受任何父亲的钱物,但我还是又希望从这份游戏中,找回父亲对子女那份关爱,找回从小没得到的那份父爱,送来还去的红包也慢慢在成了我在父亲心中唯一可以度量的尺码.这样真真假假让我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表面天伦之乐,虽然虚幻,但是真的有种吸大麻的享受.
这种父子间的默契一晃就维持了二十多年。
去年孩子出国留学,第一次不能去向爷爷拜年,按我的意愿,孙子不在家,爷爷的押岁钱,给的理由就能不成立,还是免了吧,也省得我每年内心纠结。
不过去年父亲的红包让我有点喜出望外,父亲不仅没有因为孙子没在身边而受影响,还第一次给了600元大红包,往年父亲都是给300的,这次怎么这么多?
父亲说:过年了,二个孙子一视同仁,都是600元的红包。
心里暖暖的,鼻子酸酸的,赶紧拉过太太,找个僻静处,再把预先准备好的红包拆封,添足800元,再转送给父亲。
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其中有姐姐的钱,往年都是三姐的红包统一放父亲处,我们去拜年时由父亲一起给的,是不是父亲老糊涂了,这其中有三姐的押岁钱统一装一个红包呢?
坚持与父亲一起给的只有三姐,不过三姐与父亲每年都是分二只红包给的。说实话每年收受三姐的红包实在不好意思,三姐独身一人,只出不进的,一给就是这么多年。慢慢地都让我们养成了一种习惯。而且这习惯一旦养成就变成一种念想,年年想着的,一到过年替儿子帮儿子念想着谁给谁没给的,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清楚记得去年岁末太太最后一次见到三姐,距离过年时间还有点长,三姐当时提醒过到时要给儿子红包的。可是后来就没见单独的红包,又没好意思问,这一年的押岁包就成了一个悬想。虽然也知道没理由让三姐年年给,但连给多年,偶然一年没给,还真是给人怪猜想的......
太太呵斥我总是不相信父亲的好,犯财迷了,孩子都大了,姐姐们没理由继续再给押岁钱。
想想也对,不过三姐为什么去年没给押岁红包,成了心中一年的迷。
此后随着2012年新年的过去,多次机会不断证实了太太的话。比如儿子新春之后回国,他的姨姨们的确没有继续补给押岁钱的意思。这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儿子成人了。到了告别押岁红包时候。
记得去年这时与父亲交换红包离开后,心里真的很感动,父亲对我起的变化,着实让我高兴了一年,父子间,祖孙间毕竟血浓于水,还是有感情的。鼻子酸酸的......
但是这种快乐,很快随新一个送押岁钱的日子来临而打破。
转眼又到今年的岁末年终,与四姐闲聊父亲对我们态度的改变。谁知四姐听罢脱口而出:说依父亲的个性,对我儿子与侄子一样待遇是作梦。
我知道在父亲眼里,子孙区别对待的,特别是对我与我儿子,虽然从心底里不待见,但面子上还是装作很待见的。
我赶快说出去年父亲600元大红包事作佐证炫耀,以证明父亲对我们的态度改善。
四姐随即电话咨询三姐,去年有没有给我儿子红包,三姐不假思索地肯定,去年给了五百元,今年也是五百元。
听到这结果,我顿时心凉到透,嗓子眼正如吃下一只苍蝇并深深地卡在那,恶心死了。
如果三姐的话属实,那父亲去年就是给了一百元,那五百是三姐给的。
年收入近二十万的父亲,拿一百元给自己的亲孙子,不是钱的事,太污辱人了,何况游戏的另一方转手马上就还给他。
心底一阵阵的剌痛,搞一辈子政治的父亲,把政治直接运用到子孙身上,连背脊都发凉。
从内心想,我希望这是场误会,却又害怕得到证实,昨天下午太太刚从三姐处取了今年的红包与别人送的菜包,连忙叫太太看看今年红包是几个有多少?太太说只有一个红包八百元。三姐交待清楚是父亲与三姐二人合送的。
思来想去,总想着其中可能是误会,想从三姐嘴里得到亲口证实。依我对三姐的了解,我与太太、四姐打赌:如果问三姐,三姐一定会牺牲自己,维护父亲的尊严。唯一让谎言继续下去的说辞就是三姐去年自己忘了给。
晚上打电话三姐问清楚今年红包的构成与去年她没给红包的事。果然印证我的猜想,三姐吱吱唔唔,说红包中有三百是她的,五百是父亲给的。并解释说去年给红包的事不记得了,可能给了,又可能没给。我再问每年我给父亲的红包都是谁拿去了,三姐很敏感地脱口声明,她没拿。
三姐的答辞,与意料中一样,在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圆另一个不善意的谎言。言里语间处处维护父亲的尊严。但越解释漏洞越多,有几道难以说清楚的问题:
1、不合常理。如果三姐不是说谎,父亲历年都是300元押岁钱,去年孙子不在国内,反倒600元了,而今年又是五百元,不符合常理,完全颠覆父亲一贯作派,人情冷暖得变化之快即便父子也让人捉摸不透;
2、与回答四姐的证实相背。历年三姐的押岁钱都是与父亲一起给的,今年也是,去年三姐却说忘与父亲一起给了。而昨天第一时间内,她不假思索亲口告诉四姐去年的的确确是给了的,是五百,而晚上我电话与她亲口核实,又改口今年是300元,去年忘了。其实以我的理解,三姐不给是应该的、正常的,突然少给了却是不正常的。(对于三姐,没理由收受她的红包,她单身一人,不知道哪年才有机会还她人情)
3、每年收下我给父亲红包又是谁?父亲病入膏肓躺病床上十年,从来不亲自拿钱用钱的。经手人有没有从中作祟?
我理解三姐的苦衷,她不希望我与父亲本就脆弱的关系中再添一道裂纹。但我也知道她与父亲之间一定有人在说谎,虽然我更希望是三姐,但这三道疑团道道都指向父亲。
押岁红包虽然鸡毛,但却是衡量我与父亲亲情唯一尺度。其实,我知道,我与父亲绝不是钱的问题,我与父亲都不缺钱,缺的是亲情,是相互信任。
我又更希望造成这道新裂痕是个外人,或者是父亲的后找的牛老太,小人一把,猜想,指不定三姐将钱交给老太,老太利用送红包,一般不好当面说清的含糊,糊弄了父亲,又作了人情?
湖涂难,难湖涂,谎言不能继续揭穿下去了,再揭下去受伤的人会不断增多,还是装装糊涂吧,就当一切都是误会。
揭穿谎言是痛苦的,被揭穿的人痛苦,揭穿的人更痛苦。正如一把双刃剑,深深地插在我们父子多年来好不容易用面纸搭建起来的的心桥上。
二0一三年二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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