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5/middle/4c9d8711xbbcc81eb0b94&690（变脸，叶嘉先生摄，其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u/1285392145，本图与博文内容无关）

 

第二章：婚约

 

我举着骷髅穿过大地

大地缄默，伸出无数的枝条

和叶片，我不停地问自己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哪儿？”

 

我的声音穿过所有的书脊

谁回答的声音如此低迷：

“这是人生肋骨中的黑森林

有三只野兽在你的肺叶下面潜藏着

他们是正义、道德、历史

是你的仇敌！”

 

正义告诉我，敌人是不正义的

杀死敌人才能保全自己

我问正义：杀人是正义的最高内涵吧？

道德告诉我，去掉你的个人欲望吧

你属于集体，你的行为必须是集体的诉求

我问，如果道德要求我死亡

我不想死亡该怎么办？

历史告诉我，如果你听话，

我就在历史书上给你留一个位置

让你流芳万古

我说，这个位置功利性太强

还是留给那些功利的人群吧！

 

我摒住呼吸，把心中的节气埋入地幔

那羊齿和杉木之间的空间变成街衢

我陷入沉默的黑暗

像那些被曝光的光阴

一切真实的东西都成了伪饰

只有我的衣角擦燃磷

让我的骨骼不住地自燃，散发灰烬

 

在这人类和兽类的边缘，我是谁？

森林不住地在我的骨节中拔节

像城市的楼群，不住地向天空逼近

向我结痂的天空逼近

有多少生命，在那些树根和大理石下面挣扎

哭泣

让重力的空气把他们遏制

击溃，成为畸形的容器

然后就有人说，“看啊，这些人

这些人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在城市幽深的森林中，我被宝蓝的幕墙所拉长

从而蝶影曈曈

那些食人蚁们走动

不住地啃噬我的脚趾和脚气

黑暗已经深入我的皮肤，我就开始上升

像我刚刚出生，让四肢在流水中延伸

像我思念那怀抱婚姻的飞天

不住地用鞭子抽打内心的火焰

狭窄的天空贴住我的肚脐

我就紧紧地摒住呼吸

 

身披大地的镣铐

我在森林中穿行

喑哑的斧头已经锈蚀斑斑

那些叶子忽明忽暗

像我肋间的萤

我的衣袂肯定带动了什么

比如风、箭，或者轻盈、空灵

散发着大地的呻吟

 

在黑暗的空气深层

我听见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

——飞天母性的琴断了

断断续续的光阴，堵住我的视听

我在众神之中扶住她

像是捧着恒星的灰烬

 

是什么伤害我心疼的人

我取出那些散漫的光明

三只野兽就扑住我的命门

一只在怂恿我，一只遏制我

一只在诱惑我

他们泯灭了野兽自由的本性

充当了冥王放飞的鹰

 

看着飞天被忧愁板结的面容

我在想，我们是如何被正义咬住喉咙

被道德遏制住生命

被历史拖住了灵魂

 

猿声唱着什么

从古老的枝桠到人们皮肤上的苔藓

那神秘的花环出现，呈现迷狂的色彩

道路就会让开，让开

 

黑森林，我一路而来

在你内心深处越陷越深

我搀着那母性的飞天和光明

不断深入到谁的光阴

大地在吐着有毒的花蕊

在更黑暗的地方

我必须轻装前行

大地如同漏斗，硕大无朋的漏斗

把熔岩倾入我的颅腔和孤独

大地的儿女们依次牺牲

像我，不住地流失着体内的磷

 

紧急之中我取出血小板

飞天就得救了

这是母亲离开我时留下的花环

罩住了豹子、狮子和狼的命阴

 

人类的黑森林啊，你是谁的悲伤和欢畅

公社死了，部落就活下来

庄稼死了，土壤就活下来

偶像死了，众生就活下来

母亲死了，野兽们就活下来

天空中四处都是大地狂乱的倒影

 

忖度我的一生

我爱上了谁，承诺过什么

一生一世，守住体内的山河

苦吟着那些虚伪和本真

 

我在那些腐败的树叶子上做了些什么

人群就在我的心中不断繁殖

鸟类在肺腑间迁涉

筑巢，修葺篱笆

幻像一次次在衣角上呈现

那些树木们就一次次围困住我的视线

 

住满无数节气和饥饿的胃的黑森林

谁对你仇恨无比，又不得不向你臣服

不住地在你的恐怖中颤栗

像冥王下面发抖的诗篇

我咬紧了痛苦

为了佑护飞天走出时间的黑暗

我答应了黑森林的毒誓

——我必须在返回的时刻里面

在树皮下面举行婚礼，娶黑森林为妻

毒蛇们纷纷穿过我的背脊

吐着蓝花花的芯子，啃噬着我的肝脾

 

立下毒誓时，太阳晕眩了一个下午

仇恨也就击溃了我的牙根

击碎了银子和我的内心

爱一个女人，却要隔着婚姻

痛恨虚伪，却要和她们成亲

这是我掌纹中无奈的道路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使我的爱沿着水纹眼神

 

黑森林送给我粮食，污染的粮食

粮食把有毒的根子渗入我的皮肤

命运啊，为何我可以赦免鸟和野兽

却难以赦免我自己

让我在白纸上过两难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