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飘荡的时节

1
那年秋天去杭州城西的小南湖,恰逢芦花大面积地开了。
其实说到“芦花开”三个字时,我是有着一些出离的,觉得那飘摇的白花花的一片,即是芦苇本身,倘若把那片白色叫做芦花,似乎说的是另一种事物,似乎芦苇便不见了。在我的心里,芦苇不开花便不是芦苇,不开花我也总是很难注意到芦苇的样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大概每一个接触过《诗经》的人都最先熟悉这样的一句。芦苇在诗经中名为蒹葭,这两个生僻的颇具古意的字,让芦苇变得陌生而遥远起来。而因为遥远,几千年时光的距离,也让蒹葭有了一种神秘,似乎,在一种意象中向时间的深处去看,会看到蒹葭以一种模糊的姿态,在三千年前的岸边摇摆。
感叹古人能够用那么精短的词句描述出那么诗意的意境。而当我们站在芦苇旁边时,觉得其实一切描述都并不夸张,天地之间,芦苇随风摇曳,轻盈,柔韧,洁白,浪漫而美丽。
我们在芦苇旁流连,拍了很多照片。一高中同学在另一个情景下提及,说我,芦苇女神。这句话让我深深地记得,倒不是说在芦苇和她的语意的衬托下我就真的美了,而是,我感觉到她的那种一如既往的真诚的善意。
时光回溯到多年以前,那时她在教室里出出进进,和长辫子的小程姑娘一起,有时也会大大方方地拉着男朋友的手,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她生性的浪漫和勇敢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不经意的言语之间,她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
2
今年第一次看到大片的芦苇,是在苕溪堤坝。
苕溪长长,堤坝长长,那个位置很难描述。不过当我说苕溪堤坝时,脑海中的场景已经定位在那棵树旁,那是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那是一棵五百多年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现在的叶子是一种更加浓郁的墨绿。这棵树长在堤顶,向下倾斜,枝杈低低地向前延伸,已经快到堤脚了。
堤坝里侧不远处便是苕溪,外侧马路旁则是稻田。当稻子成熟时,站在坝顶,就可一览无遗田里的金灿灿一片。也是在这里,我看到了那片开花的芝麻。
夏天周末的傍晚我们经常驱车过来,沿着堤坝慢慢地走,一边吹着风,一边听四周各种虫鸣,听苕溪流水的声音,看满天的星星。
而现在,站在坝顶,则可以欣赏浅滩处大片的芦花。这儿的芦苇都是野生的,苍苍茫茫,这里一小片,那里一大片,或密密挨挤,或舒朗独立。一种不规则的存在让人感到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受着一种自然之美…
很多人在堤坝上搭起帐篷,一边看芦花,一边烧烤、聊天,享受周末的闲暇时光。夕阳就在不远处的山顶上。阿布一路走过去,一路口水直流。他们和它打招呼,笑着把烤肉分给它吃…
芦苇丛中也会忽然有白色的水鸟飞离,扑闪着翅膀落到对岸,落到另一片芦苇前,而后站在那里伸长脖子,骄傲地,长时间地观望。
河里忽然有一头水牛出现。它不时地从水中抬起头,看看高处的人们,听人们说话。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以前我们来这里时并没有看到过它。或许它也奇怪,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在淡淡的云层里,它依然呈现浅浅的粉色。似乎有些停滞的时光因了夕阳的移动而有了清晰的流逝感。一阵风吹过,所有的芦苇都向同一个方向摇摆,如涟漪般,向远处荡漾开去……
3
上周末去的依然是南湖。我刚才说是小南湖实在有点委屈了它,后来才知我们那次所至的地方只是它的一个角落。等开车向南一绕,眼前豁然开朗,那才是真正的南湖所在地。
这里有大片的树林,开阔的田野,宽广的湖面。我们沿着田边行走,而后从树林中的小路穿过。这个树林颇像北方的树林,树木高高低低随意生长,这里也是阿布经常奔跑的地方。
有次看到艾萨克列维坦的关于一条小路的画,就想起这片树林,它们是何其相似。树林里人们走出来的小路特别自然,散发着一种简单纯朴的气息。在这无人之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这乡间小路,带着它的自由,向远处延伸……
这里一年四季都人迹罕至。在林里走着的,永远都是我们仨。只有清明或者端午时,才偶尔碰到几个挖野菜的人。
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们一样喜欢树林。
有次我们带着阿布的好朋友奇奇一起来,阿布喜欢水,喜欢泥,专门往水洼里跑,奇奇平时见到水坑都会远远地绕开。那天它们俩跑疯了,阿布不管不顾地跳进一个泥塘,奇奇不假思索地跟着跳进去,跳完后才醒悟过来,挣扎着向外跑。
看着它俩全身是泥黑乎乎的样子,我们笑坏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人,同样适用于狗狗的世界。
从林中转过,向湖边方向走,就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芦苇。
它们生长在大面积的湿地上,或者是树林边,或者是田边小路旁。这时的树木依然是以绿色为主,部分树叶变为红色或者黄色,而芦花的白则成了此时最为引人注目的风景,山退到远处,树林静默一旁,芦苇在这个偌大的空间中,我行我素,自在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