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吸烟者一样，周达其实并不喜欢抽烟，每次夜班回家，他的喉咙里总是痒痒的干干的非常难受。但是，在一个突发事件说来就来、没事的时候必须与无聊与寂寞相伴的工作环境之中，几乎每个巡警都吸烟。除了连续剧《重案六组》，周达对其他关于警察题材的影视剧都不感冒，《重案六组》虽然也有很多虚构和夸张成分，但因为主演的魅力和紧凑的情节，周达感觉更贴近普通警察的生活和工作，尤其是剧里除了那个警校刚毕业被分配当刑警的小警察，其他的主角配角几乎都烟瘾很大，单这一点，周达就觉得比较真实。

   周达接过同事递来的香烟，抽身到车外伸了个懒腰，他看到一个身段轻盈的姑娘快步走进隔壁小区的大门，姑娘穿着短棉夹克，里面的白色羊毛衫随意而整齐地漏出夹克并包住了整个微翘的臀部。没干警察前，周达观察能力就不弱，在他所看见过的南方姑娘里，他感觉眼前的这个身材特别修长。当前流行的长统靴，掩盖了80%以上天生短腿女生的缺点，而眼前的姑娘只穿了个平跟的旅游鞋，可腿还是显得很长。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个姑娘回家了，但今天似乎特别晚，已经快凌晨1点了。单单为了这道风景，周达隐约地感觉这冗长而枯燥的夜班多少多了份乐趣，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

   车载电台里传来西面3个红绿灯路口巡查的3号车值班员的声音，说和某某小区的保安一起抓住个盗窃疑犯，让警署增援一下。

   周达的搭档抬眼看了周达一下。

   “兄弟，我下班了。”周达调皮地说道，一边健步窜进岗亭更衣室。

   “我可不沾这麻烦事！别鸡毛蒜皮的事都来找我！”周达嘟囔着换上了便服。

 

   上了月，周达在领导的精心授意下演了一出戏，在分局的食堂里和领导“大吵一场”，还把刚打的饭菜泼在领导面前的地板上。于是，作为分局刑警稽毒骨干的周达，被“发配”到他们称为“鸽棚”的巡警岗亭。分局和市局803稽毒大队查了3年的一个毒品案件最近重新冒出了一点线索，一些线索都集中新城市小区周围；分局领导怀疑内部有问题，就让周达借口反省的名义先到鸽棚里窝一段时间，并且要以一个落魄的、消极的、怪话牢骚连篇的落后份子的形象接着往下演。

   警署值班的小叶匆匆跑了出来，差点和周达撞了满怀，“哥们那边抓个个盗窃的，你帮着处理一下吧。”

   周达知道，因为自己是刑警出身，署里和巡警队的遇到案子都喜欢让他帮忙，一般来说，只要对象往审讯室一蹲，周达就能看出个八九分的眉目，比如说是否属于惯犯等等。但周达牢记着自己“落后青年”的身份，一到下班的钟点坚决不接案子，他阴洋怪气地回答着：“要过年了，把锻炼机会留给你们基层吧。”然后飞快地朝街对面走去。

   他知道，警署这么一折腾，如果周围有毒品贩子的眼线，没准会紧张起来。

 

   周达走到警署斜对面60米左右的一个小酒家门口，一边掏出烟塞在嘴里，借着伸懒腰的机会，眼角飞快地朝四周大楼的窗户查看，和前几次一样，他注意直面到988路公交车终点站的那一栋老公房的三楼，之前一直黑糊糊的窗口朦胧地亮起了灯，窗帘很厚，但还是能感觉出有人轻轻拉来一窗帘一角，观察着公交站对面警署的情况。警署里，小叶他们拖拖拉拉地刚出发，没拉警笛，按理说，一般正常睡觉的居民是不会被惊醒的。

  

   “兄弟，辛苦了，进来吃碗馄饨？”酒家老板把打火机凑到周达跟前，周达吓了一跳，心里责备自己怎么没注意这个悄悄出来的家伙。

   这是一个中午销售盒饭和套餐，晚上几乎通宵营业的普通的家庭式饭馆。周达笑眯眯地走酒店，6张饭桌，中间的那张，看上去象老板家人的四个男女在打麻将，另外一桌2个不如意的中年人对饮着。周达仔细观察着老板，这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高个男人，留着艺术家般的长发，油腻腻的，看来不常洗，周达似乎闻到一股油腥味。本来还算英俊的脸面，因为一张嘴而露出的黑斑大烟牙而显得极不般配。

   店里的人似乎对周达的到来都没在意，老板请周达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一边关照厨房煮碗馄饨外加几样小菜，一边和周达套起了近乎。一般来说，饭店和娱乐场所的经营者，多少都喜欢和附近管辖他们的警察稍微打一点交道，周达虽然认为老板的招呼打得顺理成章，但也太是时候了。

   听老板的意思，他其实前几天就注意到周达这个新来的巡警，平时只看到周达中午来酒店吃盖交饭。

   周达一边应付着说几句不关痛痒的话，一边思忖着：这个酒家挺特别，不管是个什么角色，都应该是我未来的一个据点……

 

   凌晨四点，周达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毫无睡意，988路旁的三楼的窗户，酒家老板的油腻头发，以及老板对自己留学日本和回国后大起大落的小说式的介绍，所有这一切，搅得周达脑子里乱哄哄的，最终，他把车窗摇下，思绪转到那个身材修长的姑娘身上，这才感觉到一点清新的气息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