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浩月

春天像一个巨大的花蕾，怎么着也是要绽放的。3月北京的街头，正是风沙肆虐的季节，但春天的花蕾还是鼓涨涨地含苞欲放。吐掉嘴里的沙子，街上有人含含混混地说，等到了3月15号，暖气停了，春天就真正到来了。回到办公室的我，第一件事就是改了MSN上的签名，“开往春天时速三十迈的单车”。坐在小汽车里的人是感觉不到春天的。挤在公共汽车里的人是感觉不到春天的。踩着自行车，在带着些许土腥味和汽油味的空气中行走，才会了解春天现在的态势。她在缓慢、匀速、不可阻挡地席卷而来。

每年春天我都会有一些倦怠。无所事事，总想到有玻璃的地方，看看窗外的风景，侧耳听听似有似无的风声。今年不一样。今年春天要来未来的时候，我每天准时来到办公室里，忘我地工作，颇有些“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的意思。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春天，我是在春天里。然后就有喜悦和感恩的感觉蔓延开来。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禁锢，终于可以把手套仍在一边，踏上自行车在城市里自由穿行了。这城市的脸庞还是阴沉灰暗的，可是，管它呢，春风疏缓寒冷，暖意侵入人流，连路边的小花都准备努力着绽放第一朵笑魇了，人何必再总是板着面孔。对春天没有感觉的人，才端的是不解风情。

我逐渐要把嘴喜欢的季节由秋天改成春天了。以前为了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总是写了文章去赞秋的冷静与荒凉，仿佛一谈到春天，整个人就变得幼稚可笑了似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开始喜欢春的洒脱、宽容。春天具有一股强大的热情，这股热情的力量可以摧毁所有的壁垒，让遗忘在每一个冰封的角落里的种子都开出灿烂的花儿来。那些被生活重压着的和不明原有闷闷不乐的人们，应该学会尝试着喜欢春天，学会乐观地看世界，微笑着待人待己。不会笑的人也要对着镜子笑一下，哪怕面部肌肉有点僵持，要知道这世界惟有笑容会令人如沐春风。

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春天的人也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其实静下心来想想，每年春天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还有萌动的。某天下午我就蹭专门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回想，在曾经虚度的春天我做了些什么。我想起1990年的时候我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年春天我踩着单车来到县城惟一的书报亭了买了一本《诗歌报月刊》，坐在电影院门前的马路栏杆上，我翻着读完了那本一行一行印着文字的杂志；1994年的时候我在一家工厂上班，在厂房的后面有一条穿过田野回家的捷径，我的自行车后座上载着自己喜欢的姑娘，那年春天的味道充满了麦苗的香气；2000年春天的时候我在北京，骑着破旧的单车经过落满杨树毛毛虫的学院路，其实到我上班的路上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但我喜欢学院路这个充满书卷气息的名字，在路上我构思过很多个句子，其中不少就是可以一行一行写出来的……

再就是2006年春天了。我在这个天气阴沉窗外风声呼啸的下午写下这篇关于春天的文字。距离停暖气的日子还有些日子，但气温已经明显转暖了，在办公室里只穿一件毛衣就可以了。什么时候把这件毛衣也脱掉，那就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