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学画,常练习画圆,我便买了一套圆规、三角尺之类的文具给她。一日,女儿忽然问:“妈妈,为什么圆规都要有一根针先扎进纸上,才能画圆呢?”我说,因为那根针就是支点啊,有了支点,圆规才能够尽情发挥,另外一面无论伸展多大的角度,都能够画出完整的圆啊!
女儿点头,心下了然,我却呆立很久,忽然觉得这圆规与人无异。记得许多年前一位从异乡而来的朋友,曾经怅惘地对我说,来岛城转眼已三年有余,做过许多不同领域的工作,见过许多不同的人,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漂在水上的浮萍,辗转奔忙却好像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走到哪里都有一种天涯淡泊的感觉,看不到未来。那个时候,在这座城市疲于奔命的她,内心其实有些矛盾。只身来到陌生的海滨,没有家人陪伴,亦很少有朋友倾听她内心的声音。下班回去,四面墙和一只慵懒的猫,孤灯一盏,日子过得困顿。她从来不称那里是她的家,而只称住处,因为在她眼中,这世上,没有家人的地方都不是家。远方的亲人不停地招唤她回去,她也一度有些犹豫,彷徨着人生究竟该何去何从。我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睛,因为内心的激动而闪出灼灼光亮,忽然觉得有些淡淡的悲凉。
我对她说,因为你没有定下心,也就缺少了一个支点,没有对人生有一个合理的规划,就连要继续留在这里打拼还是回家,都还没有决定,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安心呢?就好像圆规一样,你要画的圆再大再完满,也要先确定支点落在哪里,不先定下心来,那圆又怎么可能画得出来呢?朋友认真地想了想,点头称是。
很久没有她的消息,我暗自揣测大概是耐不住异乡的寂寞与孤单,回长江边上那个不知名的小镇了吧。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告别了青涩与无知,手中牵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她说那次看起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其实却对她触动很大,深思熟虑终于决定留在这座城市里奋斗,尽管前程茫茫,且辛酸疲惫一路相随,但因为有了决定,反而定下了心。几年后,与一位当地人成了家,做了青岛媳妇,与这座城市的缘分从此落地生根。
朋友笑着对我说谢谢,曾经一语惊醒梦中人,才有了她如今的幸福。我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谢圆规吧,是它给了我们这样的启示。
其实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也都与小小的圆规有些相似。那支点便是一颗对未来笃定且充满了期许和自信的心,茫茫人海中一旦找到了对的人,便义无反顾扎下了根,在人生的旅途上博弈,相互支撑。支点好像家中自甘平凡的女人,看起来相夫教子,生活的重担都推给了另一半,但事实上,男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支点,找到生活的方向和人生的目标,才更希望换来打拼之后一家人的安逸幸福,就像圆规的两边,谁也离不开谁。
想起有一天看娱乐八卦,众星捧月的女明星卸下一身光环嫁给了圈外平凡的男人。我说,在这个争先恐后进豪门的时代,她有这种下嫁的勇气还真是难得。一边的老公抬头看了看说:“别以为只有女人嫁给男人时需要前思后想斟酌半天,男人下定决心娶一个女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啊!”此言初听有些刺耳,仔细一想,其实不虚。梁洛施为李泽楷诞下三个儿子还换不来一纸婚书,可见婚姻对男人来说是多么小心翼翼的事。
这世上,纵然有太多的男人宁愿游戏人间也不要结婚,但剖开他们的内心,除了天生的花心,恐怕也是因为对婚姻的恐惧。我们常常觉得女人是弱者,结婚是一场赌注,男人步入围城后的压力却也有增无减。想想从此之后工资每月都要交给心爱的女人发配,与狐朋狗友喝酒小聚也要提前请假且“看人脸色”,这种生活对一向崇尚“逍遥游”的男人来说,亦是小小的牺牲。但为什么还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成家立业奔向婚姻呢?除了繁衍后代,完成人之初的历史使命,更多的则是因为爱。这不是就好像在纸上画出完美弧线的圆规吗?明知道扎下根来会错失更多自由的机会,却还是心甘情愿,为的就是这份爱与牵挂。
每个人都在画着人生的圆,对人对事定下心,才可能一步一个脚印走向美好的未来。所谓圆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这小小的圆规也有着某种颇具禅意的哲理蕴含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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