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30日

行程：亚丁——日瓦——稻城

    昨晚谁也没睡好。高原的睡眠是最困难的，早上醒来时昏沉沉的。一位友人戏称村外狗叫的频率有多快，她的心跳就有多快。我也是，动作稍一大点，就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用过早餐,我们前往亚丁龙龙坝，租用马匹，在马夫的牵引下骑马穿越亚丁自然保护区，向神山及美丽的高原海子进军。马帮的人无论男女，都身着藏袍，脚穿绿色解放鞋。说实话，经过昨天青蛙海一折腾，今天是腰酸背疼，骑马哪还是一种享受啊，简直是活受罪！为我牵马的是一位大姐，她的马今年八岁，叫“种子”。她扶我上马，把自己的风雪衣往马鞍前一搁，刚好为我做了一个好靠垫。大姐看见我在笑，也憨憨地笑着，一脸的真挚纯朴。

    龙龙坝到冲古寺，路上到处是巨大无比的玛尼堆，高约数米，由一块块镌刻着经文的扁平石板层层垒起，雨水冲刷之后宛如一座座黑亮的金字塔，很是庄严肃穆。进到林子中，路变的坎坷不平，头顶的树枝很低，骑在高高的马上，为不让树枝挂着，我不时地要低下头去或左右躲闪着。

    和厚道老实的大姐比起来，她家的那匹“种子”简直就是个倔脾气的暴龙。它不喜欢有人靠近它。有一次后面的马夫离它太近，它抬起后腿就踢了那人一蹄；它有一个好伙伴，小白马“克引”，两马在路上最喜欢一前一后行走，不允许别的马“插足”。好几次，后面的小骒子想要赶上与它并行，它扭转过头，冲着那匹冒犯它的骒子的脖颈狠狠咬一口，两个家伙对峙一会，同时抬起前腿准备搏击，好在及时让各自的主人拉开，避免了一场人仰马翻的惨剧。而我呢，坐在马上，几次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连连。

    坐享其“程”，目之所及，是一片山水的组合，也是壮阔与秀美的组合。水面不过10米宽，水流湍急而下，遇到无数彩色的山石，便形成一朵朵白色小瀑布，好似百花丛中盛开的野菊，平缓处水为蓝绿色，水清见底。水边多以苍劲的红松冷杉为主，远山是遍地的矮灌木，绿色由深到浅，层次分明。

    冲古寺这个词有些混淆，常被代指为亚丁自然保护区的中心景区，因为那座小小的喇嘛庙是这里的标志物。冲古寺前是一大片草场，蜿蜒着一条碧绿清澈的小河。幽绿的水草在河底柔媚的舒展着枝叶，高高的玛尼堆上缠绕着经幡和风马旗，远处的夏洛多吉神山半隐在一片青郁的峡谷中，整幅画面让人有种走进爱丽丝漫游记中仙境的错觉。这样的地方，是小动物的天堂。据说亚丁有金丝猴出没，我们没有看到，但一路上确实见到不少野兔、松鼠，在小径两旁活泼地窜出窜入，平添不少惊喜。

    休息片刻，我们继续向洛绒牛场进发，道路越来越窄，天空下起小雨，偶有小溪在一侧潺潺流过。更多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密林包围之中，秀郁的林木触手可及。感觉上，这片林子可能历史很古老了，树下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腐殖土，雨中显得格外湿重，踩上去像柔软的泥潭。那些枝叶上，不仅挂着尚未蒸发的水滴，也挂着蛛网一样的丝箩，带着一点诡异的浅青色，牵牵绊绊，有种神秘的美丽。走了两个多小时，转过几道弯，我们看见了传说中的夏洛多吉（藏意为金刚手菩萨，海拔5958米），第一次离神圣的雪山那么近！雨后初晴，白雪覆盖的山脉在灰色天空的衬托下显得轮廓分明。

    不远处，就是我们骑马的终点洛绒牛场。央迈勇神山（藏意为文殊菩萨，海拔5958米）就在牛场正前方。尖尖的雪峰直插云霄，气势威严令人不能直视。四周仍是望不尽的千山万壑，雨水滋润过的草地像一块巨大的绿毯，向远方铺展伸延。壮观与柔美如此协调地融合在一起。藏族大姐虔敬地摘下毡帽，口中念念有词地哼唱着。我知道藏民是把雪山当作神灵来敬奉的，她此时一定是在祈求神山的福佑。

     从洛绒牛场下山，我们又回到冲古寺。此时天空开始放晴，在这里可以清楚地仰视形状奇特的仙乃日（藏意为观世音菩萨，海拔6023米），它犹如一位沉默的高僧，庄严地端坐于洁白的莲花宝座上，使人不能不生敬畏之心。陡峻的山体，巨大的悬冰川和两侧经纬清晰的山脊线勾勒出神山的尊容。朵朵白云环绕左右，又给人以无比威严和圣洁之感。

    小徐带着几个团友决定上山，因为体力不支，我实在没法再爬上卓玛拉错（珍珠海）近看仙乃日的真容。后来在团友的相机中看到珍珠海的样子：有赖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的阳光，这个海子看上去比素面朝天的青蛙海美丽得多。湖面碧绿清澈如同一块通透的翡翠，映照着巍巍雪峰和郁郁森林，四周没有人，湖面插着一丛五色风马旗，隐隐透出一种遗世静美。而那个午后，我就坐在冲古寺玛尼堆的石头上，与仙乃日沉默相对。巨大的雪山，背倚深灰色的天空，终年不化的积雪夹杂着裸露的灰黑色山岩。我想，如果能做到心的平静像这一泓清水般波澜不惊，也许就真的能听到神的召唤。

    中午时分，随着太阳的慷慨出场，数倍于早上的游人呼也地冒了出来，一时路上马铃叮当，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雪山、小河、挂满丝箩的密林、高大的玛尼堆、迎风飞扬的经幡，明媚的阳光下我重新又阅读了一次，然后下山。

    回到龙龙坝的营地，才发现，一时疏忽，我的双手没涂防晒霜，于是在如此高海拔的地方，接受了阳光的馈赠：手背晒得通红发烫。

    辞别了二车和村民，我们离开亚丁。白色的小村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真的有点累了。这不是最好的一片土地。重重山，重重石，它神秘而伟大，带着莫名不可知的力量，又宽容生命在里面繁衍生息，让喜怒哀乐无一例外的遍布其中。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能留下什么，带走什么呢？

    这样的旅程既新鲜又熟悉。走着走着，走得疲乏，还是得到了简单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