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死于嗑药,他“嗑的药”是硫磺鸡。这是一个让人难于接受的事实,因为韩愈一直是道学正统形象代言人,是个大儒,是个良师。
五代人陶谷《清异乡录》载:“昌黎公愈晚年颇亲脂粉,服食。用硫磺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公间日进一只焉。始亦见功,终致命绝。”
唐代男人讲究养身,风流名士尤甚,可能源于家中多妾之故,不得不养起身体。也不知韩先生哪里讨得的术士偏方,用硫磺喂公鸡。硫磺对于公鸡,等同于阉药,吃下去就成了鸡太监,太监鸡整天不打鸡女的主意,一门心事刨食,是谓不分心,肉多火旺,可以壮阳。韩先生把它养到一千日,大约需要三年的时间,这时的硫磺鸡变成了“火灵库”,乖乖,多么形象的名字!公鸡成了火库,韩先生却能隔一天吃一只,好生勇猛!开始功效不凡,但最终搭上了性命,补死了。
白居易是韩愈的朋友,他有一首《思旧》诗,写了韩愈以及元微之等乱吃补药的事:“闲日一思旧,旧游如目前。再思今何在,零落归下泉。退之服硫磺,一病讫不痊。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唯予不服食,老命反迟延。况在少壮时,亦为嗜欲牵。但耽荤与血,不识汞与铅。饥来吞热物,渴来饮寒泉。诗役五藏神,酒汩三丹田。随日合破坏,至今粗完全。齿牙未缺落,肢体尚轻便。已开第七秩,饱食仍安眠。且进杯中物,其余皆付天。”
这首诗里的“退之”是韩愈。其余“微之”是元稹,“杜子”乃杜元颖,“崔君”即崔玄亮,都是当时名重一时的名士。韩元杜崔等人都在“嗑药”乱补,结果人到中年就相继死去。只有作者本人不信这些,结果活到七十多了,还:齿牙未缺落,肢体尚轻便,饱食仍安眠,而且经常喝酒。白先生这“其余皆付天”一句,有大境界。无论男女之事,抑或功名之事,都要抱“皆付天”的心思,要行自然之事,不违天理。吃硫磺鸡,炼秋石,都是自欺欺人,弄不好把命搭上。
众所周知,韩愈主张“儒学复古”,以辟佛道为号召,乃一时思想文化界反宗教迷信的领袖人物。他写的《谢自然》对神仙飞升进行了揭露与讽刺,也写过《李于墓志》这样的强烈批判丹药之害的文章。请看他对丹药之害的描写:“……从受药法,服之,往往下血。比四年,病愈急,乃死。……余不知服食说自何世起,杀人不可计,而世慕尚之益至,此其惑也。在文书所记及耳闻相传者不说,今直取目见亲与之游而药败者六七公,以为世诫……”(《韩昌黎集》卷三四)接下来,韩愈一一提到这些服药而死的人中毒所受的苦痛,并感叹他们至死不悟的可悲。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深明丹药之害的人,却恰恰是死在了丹药之毒上。
自宋以来,儒家学者一再为韩愈之死辨白。但是,这些辩白是苍白无力的。
首先,韩愈在《李于墓志》中,曾写到一种炼丹的方法“其法以铅满一鼎”正是铅汞一派合炼的具体方法,这说明韩愈是深知丹药炼法的;如果说知道方法并不代表炼制服食的话,那么同一篇文章中提到友人孟简给他“秘药一器”则说什么也无法掩饰过去了。试想,如果韩愈真的那样嫉“药”如仇,友人给他炼药的用具又做什么呢?这岂不是给他找不痛快呢吗?还有,韩愈晚年的《寄随州周员外》中写“金丹别后知传得,乞取刀圭治病身”(《韩昌黎集》卷一〇),意思是:分别以后,我才听说你那里有传世金丹,祈求你分给我一小勺,用来治疗我有病的身体。语气十分的恳切。关于这一点是为韩愈晚年好药的有力证据一事,早在宋时就已经有人提出来了。
其次,韩愈一生是为纯儒,这我们是不否认的。他力辟佛道,我们也没有丝毫异议。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在唐代,炼丹已经不是单纯的一种宗教行为了。比如在1970年西安出土的盛唐晚期遗物中,就有丹砂、钟乳石、紫石英、琥珀等炼丹药物和炼丹器、温药器、研药器等物品。炼丹,在道家的用途本来是求长生,可是时人却拿它来陪葬,认为人死后也会用到,这说明炼丹术在当时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宗教活动而变成了一种社会上流行的风气。同时,查《太平广记》,我们可以发现许多和尚炼丹的例子,这就更能说明炼丹已经发展成为社会行为了。
也就是说,当时社会流行这种“炼丹吃药,祈求长生”的时尚,韩愈生活在那个时代,他是不能脱俗的。特别人过中年,疾病缠身;加之士大夫爱好美色,多蓄养小妾,韩愈吃吃硫磺鸡,补补身子骨,确实在情理之中。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批评别人容易,要求自己不做难啊。
哈哈哈,真的是挺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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