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事件评述》之《孔子击磬于卫》(2015年8月21日)
(2015-08-21 14: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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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孔子隐者处世各章 |
分类: 《论语》事件评述 |
《论语·宪问》:“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论语》分章,看似没有规律,但是有些篇章在内容上与前后章还是存在某种逻辑联系的。比如本章与前章分别记载了荷蒉者和晨门两位避世隐者之事,再前一章则记载了孔子关于避世隐者的言论:“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中间又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句:“作者七人矣。”[1] 关于这里的“作者七人”,至今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如果把这几章组成一组,那么各章之间的逻辑关系就比较清晰了:孔子先逐次描述“辟世”、“避地”、“避色”、“避言”的基本特征,然后具体列举了几位避世人物加以说明,他原本可能共列举了包括晨门和荷蒉者在内的七人,故而说“作者七人”,后来《论语》在流传过程中出现佚失或错简,于是各章就失去了关联。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
“孔子击磬于卫”之事,地点很明确,时间大致在他自卫返鲁的前几年,即鲁哀公六年至十一年间(公元前489—484年)。《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岁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此时卫灵公已经去世,卫出公辄在位,而其父蒯聩则淹留在外不得立,君臣名分不正,孔子不愿去蹚这潭“名不正而言不顺”的浑水,所以每日无所事事,以“六艺”授徒为主。这一日,孔子与弟子在家中演习古乐,他老人家亲自击磬,声若石硁,坚定有力。“磬”是中国古代的一种打击乐器,一般由玉石或金属制成,声音清脆悦耳。此时恰好有一个人挑着草筐从此路过,他驻足聆听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这磬声内涵深刻、意味深长啊!”他接着又听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磬声铿锵有力、节奏明快,可以想见这位击磬者肯定是一个心存高远、意志坚定的贤士达人。可惜当今之世无人能听懂他的磬音,更无人能理解他的心志,因此他的结局注定是一个悲剧!《诗》云:‘深则厉,浅则揭。’意思就是,涉河时要根据河水深浅相机行事,水深则履石而渡,水浅则揭裳而涉。同样,有志者在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时也要因势而变,天下有道则积极入世、有所作为,天下无道则避世隐居、修身养性。”他的这番高论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像是说给孔子的听的。根据现有的文字推断,荷蒉者最终并未与孔子见面,他发完议论后便悄然离去。孔子后来听到别人的转述,心中颇不是滋味,他虽然对荷蒉者的言论不太认可,但也无力反驳,只好各随其志罢了。
显然,这位荷蒉者不是普通的劳动者,他极有可能是一位失国贵族或避世隐者,因为他对《诗》、《乐》等古代文化典籍非常熟悉,不仅能从击磬声中听懂孔子的救世之志,而且还能熟练运用《诗》中章句来阐述处世之道、劝谏孔子,当时只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才能具有这样的文化素养和思想境界。
过去有许多人以为荷蒉者发此议论是讥讽孔子,如皇侃《论语义疏》:“未知己志,而便讥己。”朱熹《四书章句》:“讥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适浅深之宜。”但是仔细推敲其言论,就会觉得他更多的是为孔子感到担心和惋惜。显然,他对当时礼制崩坏、世风日下的局面也有比较清醒深刻的认识,也许他本人就是一个乱局的受害者,但是他与孔子积极入世的处世态度不同,他选择了一种消极避世的处世态度。在人生态度上,其实是没有是非对错之分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