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事件评述》之《季氏旅于泰山》(2015年3月18日)
(2015-03-18 17: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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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孔子季康子林放季氏 |
分类: 《论语》事件评述 |
《论语·八佾》:“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论语·八佾》:“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论语·颜渊》:“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季氏旅于泰山”,这里的“季氏”应该是季康子,他是继季平子、季恒子之后的季氏宗主,当时冉有给他当家宰,所以孔子想让他出面阻止季康子祭山的违礼行为。冉有是孔门弟子中从政比较成功的,被孔子列为“政事”特优。冉有为季氏家宰长达十几年[1],经常在季康子与孔子之间过话,为季康子担了不少罪责。“旅”,通“胪”,是祭祀山川的专用祭名。
孔子与季氏三代宗主都有过交道。季平子当政时期,孔子尚未出仕,人微言轻,因此尽管他对季氏的种种违礼行为提出批评,但并未起到多少作用;季恒子与孔子关系比较密切,孟子说:孔子之于季恒子,“见行可之仕也[2]”。所谓“行可之仕”,是指他们两人志同道合,可以共同行道。后来孔子出任大司寇行摄相事,和季恒子一道辅佐鲁定公崇公室,堕三都,贬家臣,做成不少事情,在诸侯各国也形成一定的影响;季康子当政不久,孔子应召返回鲁国,当时他已经名重天下,弟子人众,被季康子奉为“国老”,但是由于两人政见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3]”,所以孔子对于现实政治中的许多事情都不愿意公开表态,尽量避免与季康子发生正面冲突。
季康子以卿大夫的身份祭祀泰山,此举显然僭越礼制,因为按照周礼规定,只有分封诸侯才有资格代表周王祭祀封内的名川大山。但是当时鲁国的实际情况是君弱臣强,鲁哀公从小养尊处优,“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4]”,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治理国家,所以只好事事依赖执政国卿季康子。季康子为人强势,好斗尚勇,平时根本不把鲁哀公放在眼里,他执政期间独揽军政大权,四处挑起战争,给鲁国带来深重灾难,鲁国公族公叔务人(鲁昭公之子)就曾对他提出批评:“事充(徭役烦)政重(赋税多),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5]?”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发生“季氏旅于泰山”事件就不足为奇了。
孔子得知季康子打算祭祀泰山的消息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季康子表达反对意见,而是希望通过弟子冉有加以劝阻,他问冉有道:“女弗能救与?”这是一种试探性的语气,明显底气不足。冉有回答得很干脆:“不能。”被弟子断然拒绝的情况发生过许多次,孔子似乎也并不在意,因为此时他的人生境界不仅经历了“耳顺”,而且已经达到“纵心所欲,不踰矩”,心境愈加沉静、淡定和超脱。被冉有拒绝后,孔子感叹道:“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这里又牵扯出林放这个人物,如果不把林放搞清楚,就难以准确了解孔子的立场与态度。
《论语》书中,林放除了在这里出现一次之外,还有一次是他向孔子请教“礼之本”,孔子回答道:“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6]。”所谓“大哉问”,究竟是褒是贬?令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接下来的两句是典型的选择型句式,孔子认为“礼”的本质应该是在“奢”与“俭”、“易(周全)”与“戚”之间选择后者。也就是说,就礼仪而言,与其奢侈,宁可俭朴;就丧礼而言,与其周全,宁可悲戚。孔子每次回答“问礼”问题时说法都不一样,他往往是根据每一个人的具体情况有针对性的回答的,那么他回答林放“问礼”问题时是针对什么情况的呢?
林放,字子丘,鲁人,过去有的注家说他是孔子门人,但是《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和《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中均不载其人,因此即便他是孔门弟子,也属于不入流的角色,未登七十二贤之列。《汉书·古今人表》中有“林放”,被列为第五等“中中”之人,可见他在品行学识方面差强人意,堪堪而已。孔子对于季康子僭越礼制、祭祀泰山的行为表示不满,便把他拿出来说事,说泰山不至于像林放一样不懂礼仪规矩,接受季氏的祭祀吧?孔子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林放在当时是不知礼仪的典型,但凡遇有不礼行为,他就成为参照人物;二是他是奢侈之人,所以孔子回答他“礼之本”之问时,有针对性地说:“礼,与其奢也,宁俭。”
有了林放这个参照人物,大体可以推断,季康子祭祀泰山这件事情,不仅僭,而且奢,孔子当然心中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