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人物评传》之行人子羽(2014年8月31日)
(2014-08-31 15: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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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历史公子郑国子产 |
分类: 《论语》人物评传 |
《论语·宪问》:“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行人子羽,生卒年不详,姬姓(?),公孙氏,名挥,字子羽,春秋时期郑国大夫,“行人”是官名,执掌外交事务。子羽是子产执政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在孔子列出的“草创”、“讨论”、“修饰”、“润色”(谋划、论证、决策、执行)的序列中,他偏于执行层面。根据《左传》记载,子羽才华出众,知识渊博,“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1]”,所以子产对他非常倚重。同样,子羽也非常敬重子产的为人与才干,子皮当政时,他就断言:“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2]。”
子产主政后,子羽受到重用,“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3]”。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楚国公子围出访郑国,迎娶公孙段氏之女。公子围是楚共王的次子,楚共王去世后,长子昭继位,是为楚康王。楚康王去世后,太子郏敖熊麇继位,公子围为令尹。在楚康王的葬礼上,子羽就已经看出端倪,他说:“是谓不宜,必代之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4]。”意思就是,公子围强(松柏)而郏敖弱(草),因此公子围不可能久居臣位,必将篡位。果然,三年后公子围发动政变,缢杀郏敖,自立为王,是为楚灵王。楚灵王在历史上是一个有名的昏暴之君,他一贯行为乖张,为人不齿。当时因为楚强郑弱,郑国不得不纡尊降贵,趋炎附势,与他联姻。
楚国迎娶的队伍到达郑都郊外后,按照礼节,郑人应该安排他们进城入住馆舍,但是子产担心发生意外,就让子羽前去交涉。子羽也不知用了什么说辞,楚人竟然答应驻扎在郊外。第二天,聘礼结束后,楚人要进城迎娶,子产仍不放心,又让子羽前去交涉。子羽对楚人说:“郑国都城实在狭小拥挤,容纳不下你们大队人马,因此我们建议在郊外设坛,以成迎娶之礼。”公子围平时霸道惯了,没想到在郑国居然进不了城,迎不了亲,因此十分不悦,他让能说会道的太宰伯州犁去与郑人交涉,伯州犁对子羽说:“承蒙贵国公孙段氏不弃,将其族女下嫁敝国公子围。敝国公子出行之前,专门到庄、共之庙告知先君。现在贵国安排在郊外成礼,岂不是让敝国公子无法向先祖交代,也无法在诸大夫中立足吗?”子羽答道:“郑国公孙段氏与贵国公子联姻,就是想借助大国的威势来求得安宁,而不是让包藏祸心之人来图谋不轨。如果小国麻痹大意,受制于人,诸侯各国必将引以为戒,相互猜忌,不重信义,大国发号施令就无人遵行,这样对大国岂不是更加不利。如果不是因为上述原因,郑国作为楚国的从属国,岂有不让贵公子入城迎娶之理?”子羽的答辞是正话反说,表明郑人已经识破楚人“包藏祸心”。楚人见郑人已有防备,于是提出解除随身的弓箭等武器装备入城迎娶,这才得到郑人的许可。
楚公子围完成迎娶后,接着又在郑国的虢邑举行诸侯会盟,“寻宋之盟也”,中原各国都派代表参加。郑国出席会盟的是主政国卿子皮行人子羽。当年订立“宋之盟”时(鲁襄公二十七年),晋国与楚国订立了“晋、楚之从交相见”的盟约,严重损害了中小诸侯国的利益,备受诟病。这次会盟,晋人有备而来,希望能占据主动。会盟期间,公子围以楚王自居,态度傲慢,举止粗鄙,“设服离卫”(楚王之礼),令人反感,各国大夫议论纷纷,冷嘲热讽。
鲁国大夫叔孙穆子假意赞叹道:“公子围的衣服真漂亮啊,就像楚王一样!”其实他是讥讽公子围着装僭越礼制。
郑国子皮也说:“好威风啊!公子围不仅身后有两个卫士,身前也有两个执戈卫士。”前后安排四名贴身卫士,这是国君才能享用的礼制待遇,因而子皮讥讽其僭越礼制。
蔡国大夫子家也凑趣道:“公子围这次会盟,命人采撷蒲草作王殿屋,服王服,用卫士,不是很正常的吗?”当然,他的话里也是充满鄙夷。
楚国太宰伯州犁见情况不妙,赶忙出面解释道:“哎呀!大家不要误会了,敝国非常重视这次会盟,临行前公子围已经征得寡君同意,可以临时僭用王制,就算是‘借’吧。”
行人子羽听后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借’?恐怕是有借无还喽!”
伯州犁被他说到了痛处,立刻反击道:“楚国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您还是认真对待子皙争权的事情吧!”此时郑国公族子皙在国内争权干政,确实令子皮、子产等人头痛,所以伯州犁故意拿子皙说事,反戈一击。
子羽也反唇相讥道:“楚平王当年定下规制,楚国为当壁者所有,今日当壁者人在楚国境内,公子围却在此以楚王自居,您不感到担忧吗?”
齐国大夫国弱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为您和公子围担忧。”
陈国公子招则一本正经地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忧能成事,如今公子围和伯州犁不忧反乐,他们能成事吗?”
卫国大夫齐恶说:“能做到事前忧虑,就不会事后后悔了。”
宋国左师向戌说:“大国发号施令,小国奉命从事,是祸是福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了。”
晋国大夫乐王鲋则赋《诗经》中的《小旻》诗篇,他说:“这首诗结尾一段最能代表我的意思。”这首诗的卒章是义取非唯暴虎冯河可畏,不敬小人更可畏。
各国大夫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通,过足了嘴瘾就散了。会盟结束后,子羽对每个人都作出一番点评:鲁国叔孙穆子是“绞而美”,意即说话委婉曲折,兜着圈子骂人;宋国左师向戌是“简而礼”,意即说话不置臧否,规范合礼;晋国大夫乐王鲋是“字而敬”,意即说话文雅,不冒犯别人;郑国子皮和蔡国子家是“皆保世之主”,意即说话大而无当,无可取之处;齐、卫、陈等国大夫是“其不免乎”,意即说话容易得罪人,招致祸害;齐国大夫国弱是“代人忧”,陈国公子招是“乐忧”,卫国大夫齐恶是“虽忧弗害”,他们三个人,或“弗及而忧”,或“与可忧而乐”,或“与忧而弗害”,都是具有忧患意识的人。子羽的这番点评,充分显示了他“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的能力。
“行人”作为一种职官,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必须具备知识渊博,才思敏捷,精于分析,能言善辩等素质。就此而言,子羽是称职的。到了战国时期,“行人”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固定的职业,进而形成了一个学派——纵横家。
参考资料: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襄公二十九年、襄公三十一年、昭公元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