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总水表，跟各户分表上的用水量总是对不上。物业公司几次上门来检查，她家的龙头总是“泉眼无声惜细流”，因为“孩子总是忘了关紧”。物业那个憨厚腼腆的小伙子听了这话，只是笑：洗菜池里接着硕大的蒸锅，洗手盆下接着肥胖的塑料桶……这情形，不是什么高精尖的玄机，谁都可以一眼望穿，只是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地，不好说破。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嘱咐说：“回头换个龙头吧，便宜的，也就二三十块钱。”她一脸沧桑地皱起眉：“不是钱的事！你看我们俩口子，天天忙得脚跟打后腰，哪有空出去买龙头啊？”小伙子正在犹豫怎样回话，她那五岁的小儿子却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响亮地上演了一场童言无忌的悲喜剧：“我知道我知道！妈妈说了，小流儿放水不走（水）表！”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忘了带面巾纸，见她刚好掏出手帕纸来要擦嘴，便找她要一张。她将手里的纸巾一揭为二，递给对方一层，留下一层自己用。旁边有人看不过去，说她过日子也太精细了，一张纸巾能值几个钱，还至于费这个劲？她不无尴尬地笑笑，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是钱的事！现在都提倡低碳环保呢，国家每年为了造纸砍掉的大树，那多了去了。咱不能种树，还不能省纸？一层，一样擦得干干净净！”小姑娘拿着那张单层的面纸，苦笑着连连称是，出来便有人告诉她：那个“环保女人”一向善于说大话使小钱，得便宜卖乖地往脸上贴金。就说这卫生纸吧，因为单位卫生间的卷纸是免费供应的，她使起来永远都是“连祸害带夹带”，大手笔大气概——整个楼层的女同事都知道，只要她一进卫生间，不管方便的时间长短，卷纸筒里传出的音效都异曲同工——寂寞嫦娥舒广袖一般，呼啦啦、呼啦啦地摇曳生姿，扯起来没个完。

公司里庆祝三八节，要给女员工每人发一件礼品。征求意见时，因为女同胞们的愿景不统一，财务部便决定让大家各自分头自由选购，标准不超过300元，凭发票实报实销。节后大家回来报账，轮到她出来时却黑了脸，气呼呼地逢人便投诉，“不就多出来80多块钱吗？又不是从她家里拿，居然就这么死心眼子地卡着不给报，真是一朝权在手，鸡犬都升天啊！——不报也就算了，还那么多咸的淡的风凉话儿，张狂得她！”有人听了随声附和，说两句火上浇油的体己话儿；也有人劝她：三百元都报了，自己搭上八十多块钱买个豆浆机，也划算。她听到这却一下子清高起来，忙不迭地站起来撇清说：她之所以跟出纳这般争执，究其实也不过是要个面子。“一个豆浆机，报不报销咱都买得起——不是钱的事！”

这下，规劝的人也无话可说了，只有等她愤愤地走开之后，会心地相视一笑：不是钱的事……那，还能是什么事？

                                                            文/阿简

              （已发《京江晚报》、《常州晚报》、《东莞日报》、《呼和浩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