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市上看到一棵贴梗海棠，遒劲疏朗、枝型俏丽，尤其惹人怜爱的，是每一根枝桠上都密匝匝地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大的颜色绯红，小些的，则是青绿上托起一点淡淡的玫粉，再有几片新绿的嫩叶点缀其间，这满树婆娑的红深粉浅，更有了一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韵致，煞是好看。

我立时又犯了“花痴”的毛病，忙不迭地把它抱回了家。那个一次性的降解塑料花盆太寒酸了，污浊、破败，简直是辱没了它。我翻出一个紫砂的六角形大盆，小心翼翼地把海棠移栽进去——暗紫色的花盆中央，婷婷地立着一株灰褐色的枝干，枝上的蓓蕾星星点点，像红绿碎宝石串成的珠串一般……我满心欢喜地看着，憧憬着繁花满枝的那一天，可是，那千苞竞放的壮丽景观并未出现，相反，最初绽放的几朵花却风华渐销，一天天地萎蔫了。

我自是惆怅不已，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它死去。查资料、想办法，松土、喷雾、晒太阳，忙得不亦乐乎。可是她终于一点点地花叶落尽，再没了一点生气。我捏起一只还没绽放就已经败落了的花骨朵，心中有说不出的惋惜，试着折一下梢头的细枝，断了；再折，继续断……我终于知道，它已然是回天无望了，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它一点点地枯下来，瘦成了窗台上一幅形销骨立的木版画，却还是忍不住要坚持给它定时浇水，幻想着或许有一天它能回黄转绿，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让我想起了莲娜的爱情。

认识他的时候，莲娜正在因即将沦为“剩女”而被七大姑、八大姨轮番押解着去相亲而愁苦不堪。他高大英俊，帅气儒雅，谈吐幽默又兼事业有成，第一次跟他吃饭回来，她快乐得有点诚惶诚恐，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老天爷怎么就舍得丢给她这么光鲜美味的一个大馅饼。慢慢地，他渐渐地也暴露出一些她不喜欢的弱点——当街吵架、吐痰，在餐厅里为一点小事对稚气未脱的服务员出言不逊……她以为他这样是褪去伪装，因为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近到在她面前可以不用做任何的矫饰，就如同近到他可以为了“把握投资机会”，向她借钱去“托朋友以内部价认购黄金”。

她不知道黄金的市价，更不懂它的涨跌趋势，她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来给他，只是想让他高兴——他高兴，她就高兴，两个人情深意笃、心心相印，这才是最宝贵的黄金。可惜接下来的情节，实在太落俗套了：他接了钱之后便开始“出差”，手机也十有八九“不在服务区”了。再后来，这个“不在服务区”的号码成了空号，而她，虽然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的，可是在父母亲友面前，还是打出重重腹稿替他遮掩辩白，心糊弄嘴、嘴也糊弄心。

莲娜的母亲坚持报了案，怕女儿心里搁不住，要我想办法劝劝她。可是，我又能劝她什么呢？我们对美好的东西，都有着太强烈的向往和追求，可惜常常不得要领；更可悲的是有些时候明明知道大势已去了，还是宁愿沉醉在自己设定的那个莫须有的希望中，不愿清醒。

                                                          （文/阿简）

                                      (已发《滨海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