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宝宝的人家，日常生活当中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睡觉吧？原先“一唱闹钟天下白，不觉已是大天光”的日子，一时半会儿是过不上了，喂奶，换尿布，抱着夜哭的宝宝摇晃安抚……原本悠长甜蜜的酣眠，像一根放久的甘蔗，吃起来需得掐头去尾，中间还是空心儿。

在一天天辛劳的甜蜜中，她一点点地长大了——会坐，会爬，会说，会走，会在她爸挨近我的时候喝令他退下，很王道地宣布这“是可可妈妈！”两岁的时候，我们把她的小床从我们的身旁，搬到了隔壁那个精心布置的小房间——门上贴了吹塑纸剪成的一丛花海，床上铺了漂亮的卡通床罩和枕套，四周摆了她最喜欢的毛绒玩具，她看着新奇又喜欢，没经过太多的反复，就爱上了“可可自己的房间。”

偶有柔情蜜意的时候，会赖在爸妈的房里不走。“今天跟妈妈睡吧，就一天……”我不同意。再磨，还是不行。她急了，闹闹哄哄地开始撒泼：“凭什么你们俩睡这么大这么软的床，还能在一块儿说话，我就得一个人躺小床啊？那小床那么硬，我夜里还害怕，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我看着她闹，等她喊完了，平静地说：“大人睡的软床，对宝宝的脊椎发育不好，你愿意长大以后又驼背又侧弯地身材曲里拐弯儿死难看，我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可是——到时候你可别跟人说是我的孩子啊！”她愣了一下，抹抹眼泪走了——爱漂亮是她的软肋，说她长大以后的形象丑陋，便像是打蛇打在了七寸上，灵验得很。

也有在这屋说说笑笑玩得高兴，到该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论的。她爹再一跟着说情，我在民主表决中一比二落后，就松了口儿。可是小东西四仰八叉的“大”字型睡姿实在太嚣张，占去一半的面积不算，还得小心别压坏了她的小细胳膊儿，害得我们连身都不敢翻。没办法，只好让她爸把她抱回房间去，她跟小猪儿一样睡得呼呼香，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转移。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她就在被窝里点着我们俩的名字大叫：“我怎么在我自己床上啦？这是怎么搞的啊？”忽然觉得自己受了愚弄似的，悲愤交加地又要大哭。她爸心虚地跑过去，抱到大床上来一面申辩一面哄，越说她越得瑟，我急了：“你不是说就昨天一天吗？抱你回去的时候是12点半——已经是今天了。”

她爸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起哄：“哈哈，这下完了吧？小家雀，还能斗得过老家雀？”她又气又恨，可是除了涕泪交加地声讨“妈妈太狡猾”，也无计可施。但是却从此长了记性，再要赖着“就睡这一天”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追加一条补充条款：“不许12点以后把我抱走哈！”

现在，女儿已经长到11岁，已经很习惯，也很享受在自己的房间独睡了。有时候兴致好，也会拉着我躺在她的单人床上“妈妈陪陪”，当然那已经是朋友式的卧谈会，而不是要我哄着睡觉了。当年为了挤到大床上来睡觉的回忆，成了我家一段段妙趣横生的花絮，我跟她爸每次提起来都津津乐道的，而她自己，也在一通大笑之后不甘心地质疑：“嘁！我那会儿，有那么傻？”

                                                    （文/阿简）

                                （已发《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