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楼下的马路对面,是一所中学。每年到高考的时候,总有人山人海的家长头顶烈日,焦灼而无声地守候在那里。这,想来应该是高考季,每个城市里都随处可见的风景。
早上,我正站在窗边望着这道风景喝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以前的一个同事兰站在门口。我招呼着迎她进屋,她一面换鞋,一面略带歉意地客套:“事先也没跟你打个招呼,不打扰你吧?”
我笑着批评她说话怎么如此生分,心里却真的有点纳闷:几年都不联系了,今儿是哪阵风把她吹来了呢?
我安顿她到厅里坐下,要去厨房里泡茶。她拉着我的胳膊连说不用:“坐不住坐不住,我是来陪闺女高考的——就在你们楼下的X中。好几年没见了,顺路来看看你。”我一听恍然大悟,说:“这才几点啊?离考试结束还有俩钟头呢!你先稍安勿躁,我去洗点水果,泡杯茶,咱好好聊聊!”
等我端着茶和水果走出来,她已经不在客厅了。找寻着叫她一声,才知道她已经到了卧室里。卧室的窗户,正对着X中的大门口,跟楼下的那些考生家长相比,这个位置有一种近乎航拍的优势。我笑着拉她回客厅:“还差俩钟头哪,你跟这儿着什么急啊?踏踏实实喝杯茶,好好休息下。一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去接她。”
她一步三回头地随我出来,嘴上喃喃地解释:“我是怕……万一她有什么情况,中间出来呢?”
我看她实在不能安心,便搬了两把椅子,跟她一起回到卧室的窗前坐下。事实上,她的那把椅子完全是礼节性地摆在那里,因为在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兰几乎就没有一刻稳稳当当地坐定它。“简,你这如果没有什么不便,中午能不能让闺女在你这休息下?”她问。我说那是当然的,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用,难道还让孩子在操场上坐一中午不成?她听了,释然地一笑。我又问她闺女爱吃什么菜,准备打电话给附近的一家餐馆,让他们早点把菜送来,吃完了,好让她闺女能有时间睡个午觉。
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兰说什么也坐不住了,非要提前去学校门口等着。我要在家里等外卖,便由着她一个人先去了。午餐送来之后,我匆匆地把饭菜摆好,便去学校门口接她们,曲里拐弯地在人丛里好不容易找到她们,却看见娘儿俩好像在吵架。“不是说好了我自己来考,你回去该上班上班,就在原地儿等我吗?怎么还是跟这儿傻站着哪?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还跑去麻烦别人,你知道人家方便不方便啊?老是这么兴师动众的,你干嘛啊妈?”
我猜她一定是因为母亲擅自决定要带她来我家休息,觉得过意不去了,便过去拉起她的手往家走,说是我要她母亲带她来让我看看的,几年不见,我也想她了。她收起对母亲的嗔怒,礼貌地笑着向我问好,可是马上又笑不住了,回过来跟我说起她对母亲的发脾气的原因——像解释,也像投诉:“我们早就约好了:第一,不要陪考;第二,不要给我开小灶;第三,不管考的怎么样,不要出去找人活动——我平时认真准备了,只要发挥正常,肯定没问题;就算万一失了手,也不怕——现在的选择多了去了,又不只是只有高考一条路,慌什么啊?”
兰大概是真的被女儿说中了,走在一旁一言不发,只一个劲儿尴尬而讨好地朝她笑。我听着这丫头的话,心里却很有几分欣喜与赞同:人们常说,九零后的孩子是温室里的花朵,缺乏应有的独立和担当,可是从兰的女儿这里看来,有些事无巨细的呵护和引领,或许也不过是做家长的一厢情愿而已。
(文/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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