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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一件事情，可以最大限度地调动起人的潜能，那么在我，这件事便是做母亲。

在生宝宝之前，我曾是娇气、胆小而任性的——手指上划破一个小口儿，也要嘟嘟囔囔地缠上半卷纱布；做事情一个不满意，撂下挑子就罢工。所以在我孕期反应强烈，蹲在马桶边狂吐不止的那些日子里，我猜想老公的心里除了疼惜，大概也有一点怕我中途放弃的惶恐吧？几乎每一次拍着我的背陪我吐完，他都要分不清是歉疚还是感慨地叹一口气，说：“想不到你受了这么多的苦，竟然没有一句怨言……”

我也总是淡然地笑一下，并不做声。心里却在想：是啊，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更没有想到的，还是分娩。

对于任何一个有过生产经验的女性来说，分娩时的疼痛，都是一辈子刻骨铭心的。尤其是到躺上产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挺不过去了——那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劲头也越来越迅猛，越尖锐，越铺天盖地，越势不可挡。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全身发抖，冷汗像筛子里漏下来的水一样层层堆积着，五脏六腑也像是全都移了位。身旁的那个大男人看不下去了，一会儿告诉我“使劲抓我的手”，一会儿说“要是受不了就喊两声”，最后声音发颤地说：“实在忍不住，我们跟医生要求剖腹产吧！”

我把头摇了又摇，坚决不肯。从早上8点钟开始，医生就在一次次地做内检——从一指到十指，疼痛成倍地加剧，那个过程，简直就像从生走到死。可是这期间的每一次进展，对我又是多么大的慰藉和鞭策——那是我和腹中的宝贝一起，在为即将到来的母子相见一寸一寸地铺平道路啊！“那个在我的睡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小粉团，就要来到我的眼前，成为一个有血有肉，可以随时让我抱在怀里的小人儿了”，想起这些，我就有说不出的兴奋。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坚强，我要让我的孩子，在看到妈妈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妈妈是怎样满怀喜悦地期待着她的到来；我要让她看见，在把她迎到人间的这一路上，没有什么人比她的妈妈更勇敢，更不可战胜。

16点40分，我的小女儿平安落地。望着那个裹着一层薄薄的胎脂，像花瓣儿一样粉红的小宝贝，手舞足蹈、中气十足地在护士手里“引吭高哭”，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就像一泓温热的潮水，在我的心底蔓延开来。

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们眉开眼笑，跟老公说她们一年到头接触那么多的产妇，像我这样从始至终忍住疼痛而一声不吭的，少有。在褒奖了一番之余，一个小护士还拿着血压计上的橡皮揣子当话筒，采访我“初为人母的最大感受”，我欣欣然复陶陶然，煞有介事地一言以蔽之曰：“做母亲，让我学会了坚韧。”

  （文/阿简）

                             （发于《金陵晚报》、《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