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在卫生间洗头,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拉过一条毛巾包住满是泡沫的头发,一面朝大门的方向走,一面问了声“谁啊?”
不料对方非但没有答话,却“咚咚咚咚”地把门砸得更响了,一面砸,还一面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废什么话啊你?!”
我心里一惊,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那敲门的声音那么重,仿佛后面有人举着乱棍追赶似的,慌慌张张,急急渴渴。
我没有开门,隔着门镜望出去: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脑袋纷乱的卷发下面,一张红彤彤松垮垮的肥脸。他瞪着一双大眼焦灼而愤怒地紧逼在门口,像个狂躁的困兽,伺机在笼门打开的一瞬间进攻或者逃跑。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个个气势汹汹,满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找谁?”我隔着防盗门向外面问道。
“开门开门!我他妈还拿东西呐,快开门!”他暴躁地大声叫嚷着,猛地一侧身,直着膀子“咚”地一下朝门上撞过来。那可是两层铁板的防盗门啊!这样一把年纪了,又是那么一身胖嘟嘟的赘肉,居然不顾一切地用那软塌塌的肉身去撞铁门,如果不是急红了眼,我料定不会有人干这样的蠢事。
“你上我这拿什么东西?你找谁?”
“×××,快开门!”他一面喊出一个名字,一面又发了疯似的一膀子朝门上撞过来。
我也急了,梆梆梆地在门上狠拍几下:“你抬头看看门牌号,这屋没你要找的人!”
他立在那怔怔地愣着神儿,好像半夜里被一声响雷惊醒似的——人虽然已经醒了,可是魂儿还在梦里。后面站着的那两个人,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话,抬头看了看门牌,朝他嘟囔了句什么,他这才抬眼看看,扭身带着那俩人上楼了。
晚上,隔壁的邻居来借东西,“顺便”问起我白天的事:“今儿早上有人来你家砸门了是吧?知道怎么回事吗?”
“走错楼层了。”我把东西递给她。
她接了东西并不急着走,站在门厅神秘兮兮地说起来:“老夫少妻,小媳妇儿把外面的人带回来了,正好让老头儿堵上。”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大概是在期待我能有一个饶有兴致的追问。见我的兴致不高,叙述于是变得简略起来——
“昨天他家出事儿了,你不知道?他拿剪子把小媳妇儿给扎了!媳妇儿捂着胳膊撒丫子就跑,连鞋都没穿!家门就那么四敞大开着,他站屋里哞儿哞儿地那通哭啊,号得都没有人声儿了,对门的街坊好心劝他,他连人家也一屁股推地上了,你说这人!”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敲门不开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是,我没有说话。一个老丈夫,忽然有一天在自己的房里与少妻和她的情夫不期而遇,羞辱,绝望,仇恨,委屈……所有的痛苦在一瞬间冲向脑海里,他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这是个太落俗套的故事,不管发生在哪儿,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新鲜。
我庆幸的是他歇斯底里地来撞门那天,我没有由着性子冲出去跟他大吵一架——那是一根已经点燃了引信的爆破筒,谁碰上他被炸伤了,还得自认倒霉。
我于是想起了了一个朋友跟我讲过的另一件事:他老家的一个街坊,过马路时被人撞了一下,他见对方没有道歉就骂了一句,却不想就因为这一句骂送了命——对方听了一言未发,掏出刀来一刀就把他给捅死了。那人后来被审讯的时候还说,他本来正因为常年生活没有着落,正不打算活呢,“不在乎多捎他一个走”。
那个屈死的邻居如果地下有知,不知道会对凶手的这句话作何感想。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因为活得不如意而绝望或者心生怨恨。不知道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为了哪件事,这些怨气和仇恨就会在哪个人身上发泄出来,给对方造成无辜的伤害。五.一黄金周快要到了,很多人都会利用这个假期出去走一走,我把这两件事写在这里,也算是给朋友们一个忠告吧!希望大家出门在外的时候,遇到情绪格外激动的人,还是尽量躲着走——倒不是我们人熊骨头软地胆小怕事,而是万一遇上正在倒霉的主儿活腻歪了,冒着一脑门子邪火儿来拉你去垫背,害咱丢了老的小的一家好日子,犯不上。
(文/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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