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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Z还是把孩子送走了。

送孩子去福利院的那天，他老婆坐在我家里，哭了一个晚上。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再丑，再傻，也还是舍不得丢掉她。孩子临走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事儿似的使劲喊妈妈，一声连着一声地，喊到后来居然声泪俱下，可到了还是两步一回头地被她爸爸拉走了。

“你为什么不从他手上把孩子抢过来？！”我实在听不得这样凄凉的场面，脱口说出这句其实明知是没用的话。“他早说下了，这次我要是再拦着，就跟孩子一块儿走，以后也别回来了。我不回来又上哪儿去呢？我……没办法。”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我一时间无言以答。

老Z是个小公司的老板，爱面子，好摆谱，嘴上整天忙不离口地叫着，那公司一年不过百十万的流水，却被他“忙”得像个托拉斯。他是一只胸怀九天的鸿鹄，可惜被凡间的俗事绊住了脚，而在他看来，最大的绊脚石莫过于那个智障的女儿。所以，他最终还是不顾老婆的反对，把孩子送到了邻省的一家福利院。而他的老婆虽然心如刀割，在我面前却又百般维护地替他辩解——之所以把孩子送走，是因为他们“太忙了”。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一声冷笑：又是忙。一个个体公司的小老板，再忙，能忙得过总统？

说这话好像有点抬杠，可实际上还真就是如此。法国前总统戴高乐，也有一个名叫安娜的智障女儿。然而这位行伍出身的总统虽身居高位、日理万机，却是一天也没有放弃过自己做父亲的责任。在外人眼里，将军是威严冷峻而难以接近的，可在安娜面前，他却表现得格外慈祥温存。每天晚饭后，他都坚持牵着安娜的手去花园散步，还为她讲故事、唱儿歌甚至表演哑剧。可怜的安娜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在特别开心的时候也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而高大魁梧的父亲，则是唯一能使她发笑的人。为此，戴高乐将军总是想尽办法挤出时间陪伴女儿，即使在二战流亡期间，也一直把安娜带在身边。

毫无疑问，智障的孩子是不幸的，但是，他们不可耻。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关爱和尊重，他们的身上，还可能会释放出健全人也未必能够企及的巨大潜能。武汉乐团那位名叫胡厚培的低音提琴手，如果也因为嫌弃孩子的呆傻而把他锁在家里不见天日，20年后就不会有站在金色大厅的指挥台上，神情激昂、指挥若定的舟舟！看到这个智商只有30的孩子双手一挥，引领世界顶级乐团的乐师全体起立谢幕的那一幕，我相信每一个做了父母的人，心头会涌动起一股悲酸和感动的热潮。

孩子是上苍赏赐给我们的玫瑰，而智障儿童纵使是一片残缺的叶子，也有它令人怜惜的美。当年，戴高乐在得知女儿被确定为智障的时候，对妻子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是安娜自己要求来到人间的，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就是让孩子享受到真正的幸福。” 如果智障儿童的父母都能有这样的一份责任心，那对于他们的子女来说，也算是在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文/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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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一片残缺的叶子，也有它令人怜惜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