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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想中的北海中秋夜）    

    到北海公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可月亮还是没有一点打算露面的迹象。和去年一样，北京等来的又是一个看不见月亮的中秋夜。

湖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轻雾，跟阴沉沉的天空一道，把整个北海弄得烟雨蒙蒙的。因为没有月亮，湖上的游船比往年的中秋夜少了很多，几条手划船零零落落地闲在水面上，远远看去，船头那在风中飘摇的红灯笼，反而显出一种意兴阑珊的冷清。

去年的中秋夜也是阴天，但月亮偶尔会在云层薄一点的地方探出一个头儿来，虽然那微弱的光晕不过像个罩着毛玻璃的吸顶灯，可还是给湖上泛舟的人们带来了一点喜悦和期望。今年的中秋，天却阴得很彻底，决绝地断了人们赏月的念想儿。

女儿对月亮的缺席似乎并不在意，坚持要坐船到湖上吃月饼，我和她爸不想扫她的兴，勉强答应了她。湖上的风越来越大，顾虑到小船的安全性，我们决定改乘大船。岸边的小喇叭里，一遍遍地播放着“欢迎乘大船环湖观赏北海月色”的小广告，我们尽管觉得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欣赏“月色”这说法有点可笑，可还是登上了那艘流光溢彩的 “腾龙号”游船。

游船里铺着掉秃了毛的化纤地毯，大得和“音乐茶座”不相称的八仙桌上，散落着几片瓜子皮。头顶上挂着几条俗艳的玻璃纸拉花，在灯下闪着丝丝缕缕的光，剪不断、理还乱似的，配上马达的轰鸣和柴油的气味，让人心绪不宁。舱尾弹古筝的女孩子，穿着清代宫廷样式的旗袍却没有戴任何头饰，怯生生地坐在不知什么时候贴上的一对喜字中间，看不出扮演的是宫女还是格格。她在琴旁茫然地坐着，偶尔不知为了什么事起来走动一下，旗袍衩里露出藏青的牛仔裤和脚上乌涂涂的运动鞋。她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旗袍不过是一个超大号的婴儿饭单，后背上用几对带子把左右两片系在一起，没有带子的地方便裂着大大的口子，露出里面一条一块的T恤衫。

船开了，她的古筝演奏也随即开始。我本以为今天的月色不好，她就算没有兴致弹《平湖秋月》，至少也会来一段《水调歌头》，或是《明月千里寄相思》什么的应应典，可她除了一段《敖包相会》跟月亮扯上了一点瓜葛之外，就再也不受月亮的拘束了，坐在那儿一首一首地弹着流行歌曲。《偏偏喜欢你》的无奈，微缩版《梁祝》的哀伤，跟着又转向了《牧羊曲》的自恋……我坐得无聊，把她的几支曲子串起来做个想象——在一个傻小子痴痴的等待中，一对恋人远远地你问我答，终于在敖包前见面了。小伙子信誓旦旦又无可奈何地发着牢骚“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然后两人大概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莫名其妙地就化蝶仙逝了。接着女孩子迅速地转世，来到少林寺附近的山坡上放羊，心里惦记的，却已经是那个叫觉远的小和尚了……

我被自己的心猿意马弄得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琴师，心里也不免有一点淡淡的歉意——她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岁，不过是一个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的苦孩子，穿什么、弹什么，都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原本说是一个小时的航程，半小时就草草地结束了。游客们懒洋洋地下船上岸，没有一个人肯对此计较什么。也许大家的感觉都差不多——像这样的环湖观光，半小时也真的是已经足够了。

                                           （文/阿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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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晚乘坐的“腾龙号”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