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的变奏

早上，到老上海城隍庙小吃城吃早点。

老公去排队点餐，我找个位子占座。刚坐下没一会儿，邻座的客人起身走了，一个中年男人在人丛里侧身赶超，一屁股坐在上面。远处，服务员端着托盘在送餐，她一边怯生生地低声叫着“哪位点的小馄饨”，一边东张西望地找顾客。中年男人听见了，忙喊“我的我的，这呢！”

服务员寻声端过来，到他身旁停了一下，大概是看他小票上的序号不对，迟疑了一下，转身回头接着找：“哪位点的小馄饨？”

男人急了，冲着服务员网起眉毛虎着脸，一脑门子的官司：“嘿！不告诉你是我的了吗？还在那瞎踅摸什么呐？”

那服务员大概是个新手，本来就因为端着馄饨找不着主心焦，再被他这么一咋呼，更是窘在那里不得要领，鼻尖上渗出一层细汗，一张稚气的圆脸憋得通红。

男人更气了，骂骂咧咧地大声嚷嚷起来。领班听到动静赶过来，问明白情况之后，忙着拆兑了一碗馄饨先匀给他，还捎带着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

本以为馄饨吃到嘴里，他也该消停了，可他的脾气却越发不可收拾起来，指着一旁怯生生地干着活儿的服务员，朝着领班不停地骂：“你们招的这都他妈什么服务员呐这是！傻拉吧唧的，缺心眼儿吧？赶紧打发她走啊，让她回家种地去！省得他妈在这犯傻，看她就来气！”

领班不温不火地又敷衍他几句，见他没完没了不依不饶，索性借故走开了。

他大概闹得没趣，低头吃起馄饨来。忽然又觉得意犹未尽，索性吃一口馄饨就一口脏话地放起粗口来。周围的顾客，本来就对这位花两块钱吃碗馄饨也要充大爷的主儿心存不满，现在看他居然对人家小姑娘骂出那么下流的话，一个个都扭头斜眼瞟着他，坐我对面的小伙子更是箭在弦上，不仅已经怒目相向，还警告性地冲他歪起脑袋一扬脖，“嗯——”地清了清嗓子。

他立刻发觉形势不妙，火气也在那一声“嗯”里烟消云散了，闷头大口大口吃起饭来，一根油条两下便捅进嘴里。

老公这时过来了，见我的脸色不好看，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我用下巴朝那男人一挑，阴阳怪气地拉着长声说：“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不痛快。你知道什么叫‘遇到熊人搂不住火儿’吗？今儿我可明白了。”

老公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我受了那人的欺负，忙不迭地问我，看看我又看看他。我原以为那男人听了我这些话会有点反应，却不想这厮居然又低眉顺目地低调起来，草草扒完了那碗翻动过一阵惊涛骇浪的小馄饨，悄没声地撤了。

望着他那海拔一米八十几的背影，再看看旁边咽下一肚子委屈的小服务员，唉，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