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的小狗

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双眼睛：痛苦，无助，疑惑，委屈，无辜、垂死的眼睛。

那是一个周末的上午，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一只小狗地远远跑过来，到我们身边忽然停下，在我和可儿的脚边乐颠颠的转起圈儿来。我看它那欢天喜地的样子，觉得很好玩儿，便笑着敷衍了它两声，它却见点阳光就灿烂，背起一对小耳朵温存地望着我，还伸出薄薄的小粉舌头舔我的鞋子。我对小动物的喜爱完全属于叶公好龙，再漂亮的小东西也只限远距离观赏，绝对不敢有肌肤之亲。几次躲避之后由怕生厌，开始对小狗的热情过度心生不满，又见可儿也被它吓得大惊失色，于是一声喝令，把它轰到了一边。

它悻悻地躲到一旁，看去有点沮丧。可是扭头往热闹的马路上一望，情绪很快又被调动起来，一路撒着欢儿又往前跑过去。可就在这一刹那，悲剧发生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疾驶而过，小狗躺在马路中央，再也起不来了。

我楞楞地站在那里，一时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农民工打扮的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其中的一个人揪着小狗脖子上的长毛把它提了起来，鲜血“哗”地浇下来，一路淌着洒在马路上，像一个圆点超大的惊叹号。

“血！妈妈，血！”可儿一惊，一下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整个人都趴在了我身上。

那两个人这时已经提着小狗来到了马路这边的便道上，“噗”地一声，把它扔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我一点点地凑过去看它。它的血似乎已经在那一瞬间都流尽了，可是它还没有死，浑身软绵绵地堆在地上，看上去还有微弱的鼻息，原本闪闪发亮的眼睛半眯着，眼神里有我说不尽的凄楚：痛苦，无助，疑惑，不甘、还有委屈。

我的心里一沉——它要死了吗？那个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围着我们嬉闹讨巧的小东西，这么快就要死了吗？它身上的长毛，原本应该是雪白而漂亮的，现在却满是灰尘，脏得一塌糊涂。它大概很久都没洗过澡了，现在忽然间变成这样，它就要这样脏兮兮地上路了吗？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一阵怨恨：“主人哪去了？怎么把它放出来不管呢？它也是的，不老老实实地在路边好好走，瞎跑什么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公说话了：“它不就是想玩玩儿吗？它哪知道那么大的地儿怎么就不能玩儿呢？”

我的鼻子一阵发酸，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觉得很对不起它。如果我们跟它多玩一会儿，如果我不轰它走开，或许它不一定会跑到马路上，当然，也不会被车活活地撞死。它曾经是那么快乐，那么热情，那么渴望娇宠地在我身边停留，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仰着小脸围着我撒欢儿……可我，却因为害怕它吓到可儿，大声把它赶跑了。

我不知道这可怜的小狗有没有这么多的思想，也不知道它最终的意识里，是不是还记恨着我的冷漠带给它的委屈，我无数次地想起它临死时的眼神，无数次地在心里迟疑着，是不是该对它说一声对不起……